嬌鸞令

第三百一十七章:過往

第三百九十八章進益

崔長陵噙著笑搖頭,心道她果然是有進益的。

他想著王羨初入尚書令府的時候,那般的行事,雖有幾分小聰明,可是好些事兒她因沒有經歷過,便顯得有些魯莽,呆呆的,全憑著自己的一顆心去辦事兒,又或是遇上點事便咋咋呼呼,不往深處想,更不顧及后果。

有時候他會感到頭疼,但大多時候又欣慰,直到今日——

崔長陵眼中的光亮稍稍有所收斂:“你方才說,等到襄陽的事情了結,再回明了陛下,處置秦王夫婦?”

王羨不明白他將此話重復一遍的意義何在,便啊了一聲:“是啊,你沒聽清我剛才說什么嗎?”

“為什么是等到襄陽的事情了結?”崔長陵不答反問,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我以為,你對此事會深惡痛絕,絕沒有半點兒容忍度。而且在茶肆中,聽見顧盼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你明明是震怒的。我本來想著,眼下回了驛館來,你說不得回來尋我,要我即刻具折進京,將此事回明了陛下,請陛下早日處置秦王夫婦的。”

王羨小嘴一撇,嘟囔了兩句什么話,然而她聲音很低,幾乎和哼哼沒什么兩樣,崔長陵自然沒能聽見她的那些話。

于是崔長陵略一擰眉:“小聲嘀咕什么?”

王羨肩頭一聳:“我是說,你拿我當傻子嗎?你方才眼中一亮,分明是感到興奮和欣慰的模樣,原本我進門時你興致缺缺的,拿了糕點來你都沒胃口,這會子卻又突然提起了精神,問了我這么一大車的話。”

她一面說,一面唉聲嘆氣的,又做出一派痛心疾首的姿態來:“你是覺著,我傻乎乎的,你來試探著問話,我也看不出來?”

小心思被她當場拆穿,崔長陵竟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是笑出了聲來。

其實他剛才就想笑的,那是驕傲的,更是得意的,這是他心愛的女郎,日漸進益,越發明白事理,又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他當然感到驕傲。

“也不是說要試探你,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崔長陵反手又摸了摸鼻尖兒,這會兒為著心情好了不少,胃口竟也跟著好了起來,再去看那托盤上放著點心,真是精致,看起來便很是可口。

于是他動了手,拿了一塊兒往嘴里送,等細細的咀嚼品嘗過,咽進了肚子里去,才又去看王羨:“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郎,但今日聽你這樣說,真是比剛進府的時候進益了不少。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久,我總算能教會你些東西,于我而言,是無比驕傲的。自然了,你能有所進益,能明白有些事兒該怎么處置,輕重緩急之分,我本就是驕傲的。”

王羨反而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略低了低頭,試圖掩蓋住臉頰泛起的紅暈。

崔長陵知道她臉皮薄,以前沒有袒露心跡的時候,倒還厚著臉皮纏著他,有時候真不像是個高門貴女的樣子,但自從他二人彼此表明了心跡,她反而更多露出小女兒姿態來,時常害羞,臉皮真是薄到了極點。

是以崔長陵也不揭穿她,只是又往嘴里送了一塊兒糕:“所以現在能跟我說一說,你是怎么想的了嗎?橫豎離到刺史府赴宴還有些時候,咱們只當閑話吧,你雖有了進益,我也想看看你到底進益了多少,若有了說錯的,想錯的,我還能指點你,教導你,怎么樣?”

王羨是喜歡這樣的感覺的。

即便是她與崔長陵之間互相表明了心跡,也能夠亦師亦友的攜手度過這些歲月,崔長陵不會因為愛慕她,便只知道一味的護著她,不肯叫她經歷風雨,更不愿意拉扯著她成長。

如今這樣,才最合了王羨的心意。

她抬起頭,視線重又落在崔長陵身上,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我是想著,如今把秦王的事情鬧大了,陛下一定咽不下這口氣的,上回為著沒什么實證的事兒,都明發諭旨訓斥了,如今有顧盼首告,這便算是有了人證,陛下怕是要立時押解秦王夫婦入京,徹查此事了。可是如此一來,少不得驚動襄陽,甚至于,花想樓中牽扯了那么多的人,襄陽的案子再想查,便只會更加棘手。”

王羨一面說著,一面也伸手捏了塊兒糕點往嘴邊送:“本來就不易辦的事兒,何必給自己徒增麻煩,難上加難呢?再說了,此事一出,天下人的目光都會放在秦王殿下身上,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也不例外,誰還會在乎廣陽王是否有謀反的心思呢?陛下或許會懷疑,可是有秦王這個事情擺在眼前,廣陽王的事兒,也只能往后放一放了。說不準,到時候一道圣旨,詔你回京,將襄陽案擱置下來,命你先著手調查秦王案去了。”

崔長陵嘴角的弧度越發大:“是,你進門前,我也在考慮這件事,所以看起來興致缺缺,心情也不大好。我是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的心志,本以為這事兒你生氣過,也就揭過去不提了,你之前說得也不錯,有好多時候,還是我小看你。”

“可不是嗎?”王羨存了逗弄打趣的心思,也是怕他為此事郁結太過,想逗他開心,慪他笑一笑罷了。

她高高的挑眉:“好歹我也是太原王氏的嫡出女郎,從小又聽多了你的事跡,就是從前沒什么眼界,也沒有經歷過事兒,徒有些小聰明,卻總是遇事毛毛躁躁,如今跟在你身邊這么長時間了,難道我還耐不住心性仔細考慮這些事兒要怎么辦嗎?我可是進了廷尉府的人,正經差事怎么也算是辦過那么一兩件了,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崔長陵果不其然的被她的一番言論都笑了,一時又顧不上吃點心,只看著她坐在自己對面,把那糕點一塊兒接著一塊兒的往嘴里送,臨了了他把手遞過去,攔住了她要塞進去第七塊兒糕點的手:“這不是拿來給我吃的嗎?全進了你的肚子了,晚上不吃飯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擔心

王羨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眼巴巴的看著那糕點,仿佛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才把目光從糕點上挪開了。

崔長陵見她這幅孩子氣的模樣,不由自主的笑意漸濃:“晚上去刺史府赴宴,還怕沒有好吃的嗎?”

他眼下說起到刺史府赴宴,又這般坦然。

王羨心下唏噓,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溫夫子住在刺史府上,你就沒有擔心過嗎?”她掙扎了很久,終于把心里的這句話問出了口來。

三天了,他們到襄陽,已經整整三天過去了。

蕭佛之好像不急,鄭檀道好像也不急,而至于崔長陵,就更加不急了。

分明應該是十分著急的一件事,可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急事緩辦的法子,是互相試探,還是互相猜疑琢磨,王羨一時分辨不出來。

可是從溫祈道住進刺史府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送出來,她便一直都放心不下。

她知道溫祈道于崔長陵而言是十分要緊的,他在崔長陵心中的地位,甚至要高過那位博陵郡王,崔長陵畢竟跟著他十二年,他手把手的教導出如今的崔長陵,今次他明知道南漳的事麻煩,明知道襄陽危險,卻還是跟這崔長陵一起來,是因為怕崔長陵遇上難辦棘手的事情,沒人能幫襯著。

但是崔長陵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所以她一直都沒敢問,就怕她一時多心多嘴,再亂了崔長陵的心神。

直到今日——蕭佛之沉寂了三天,突然說要設宴為崔長陵接風,且聽濃墨所說,來傳話的小廝,又有些陰陽怪氣的,好像意思是說,此宴是為私交,并不為著給什么欽差接風洗塵,話里話外的意思,崔長陵避而不見,只叫濃墨應付他,實則是拿喬托大一類的,只是他又說的極隱晦,這些也不過是濃墨心中猜測而已。

但濃墨不是個隨意亂嚼舌頭的人,從來都不是,他會這么說,一定是那奴才曾這樣暗示過,甚至在不經意中表達出來過。

刺史府的一個奴才,就敢對崔長陵這樣不恭敬嗎?那不還是得蕭佛之授意過,他才敢這樣放肆。

可是蕭佛之他又圖什么呢?

明知道崔長陵本就是來者不善,明知道溫祈道一心所向的絕對是崔長陵,他還這樣主動挑釁嗎?

王羨是不了解蕭佛之的,可她照著人之常情想來,也覺得此事不大對。

所以當崔長陵的心緒定下來,心情也好起來,她搭眼望過去,才敢問出這句話。

崔長陵明顯是愣怔了下的,眉心微攏了一把,旋即便又舒展開來。

然而他面上的情緒變化,沒能逃過王羨的眼。

王羨一顆心揪起來:“不問?”

她叫不問時的語氣是輕柔的,像怕傷了他一般,和阿娘素日里的慈愛又不同,那是帶著……是了,帶著濃情蜜意,小女兒的心思最是柔腸百轉,她自然也不例外。

崔長陵無聲的笑,沖她搖了搖頭:“你想起今夜刺史府設宴之事,又想起我說的恐怕宴無好宴,加上今日顧盼說了那么多,更令你心驚不已。這襄陽城,仿佛早不是天子腳下,早成了他們只手遮天的地方。既然是只手遮天,他們要誰生,誰便生,要誰死,誰便死。夫子眼下住在刺史府上,無人看顧護衛,便十分危險了。你是這樣想的吧?”

王羨也不扭捏,點頭說是:“我們是為查案而來,并非鎮壓叛亂來的,除了你帶出府的心腹之外,便只有陛下調撥的欽差衛隊而已。難道真的等到查實了蕭佛之等人的罪證,他們被逼急了,狗急跳墻時,靠著你那一百來人的欽差衛隊,去攻破他的刺史府嗎?”

她一面說,一面搖頭,面色凝重的很:“屆時我們自身難保,拿什么護溫夫子周全?我知溫夫子于你而言極緊要,今次更是因你才會以身犯險。我不想看溫夫子出事,固然也有誠心實意替溫夫子擔憂的緣故,可更多的,是不想見你來日活在愧疚與悔恨之中。所以我想了很久,只是一直都不敢問你……”

她話至于此,略抿了抿唇:“今天也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我實在忍不住,才問你的。你既然敢叫溫夫子就這樣住進蕭佛之的刺史府,總該有個完全之策?我想你不會做沒準備的事兒,可你好歹說與我聽,也好叫我安心。”

她前前后后說了很多的話,又吃了那么多干巴巴的糕點,崔長陵盯著她面皮看了許久,發覺她對此事,是極認真的。

他想了想,抬手倒了杯水,又把白瓷的小盞往她面前一推:“喝點水。”

王羨下意識擰眉,低頭去看那只白瓷小盞,真是通體白凈,叫人看著就舒服極了。

她沒有動水杯,只是又叫了聲不問。

崔長陵幾不可聞的低嘆一聲:“我敢叫夫子住進刺史府,便是絕不怕蕭佛之會對夫子動手。羨羨,你總是會忘記我告訴過你的,極重要的話。”

“極重要的話?”王羨原本松了口氣,打算去拿了水杯往嘴邊送的,可是崔長陵一句話,叫她手上動作登時頓住。

她目光重又投向崔長陵,顯然不解:“我忘了什么?”

“我跟你說過的,蕭佛之是真心敬服夫子,城門相迎,他在眾人面前與夫子行跪拜大禮,并非逢場作戲,那是他真心的。即便這么多年過去,他依舊真心敬服夫子,當年夫子不肯再教導他,或者說,他沒法子再跟在夫子身邊學本事,與我有了不同,可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不會怪在夫子的頭上。”

他說著,眼風掃過那只小杯,略想了想,自個兒上了手,把茶盞拿在手上,索性往她面前遞過去:“喝水。”

王羨撇了撇嘴,順勢接過來,往嘴邊送了送。

等到一杯清水下了肚,王羨那牙齒輕咬著白瓷小盞的邊緣處:“就這樣?”

崔長陵看來覺得有趣,便噙了笑:“另有夫子的身份擺在那兒,連先帝都禮遇有加,蕭佛之如果真的附逆,廣陽王本就是起兵造反的謀逆之輩,便只會更看重名望二字。夫子是天下大儒,他不敢輕易動夫子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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