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鸞令

第三百二十三章:閑言碎語

第323章閑言碎語

魏鸞還是去了齊王府的。

魏業沒有攔著她,沒有任何人攔著她,齊娘本來一直想勸她不要去,可是聽完她的那番話,那些勸阻的言辭,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實際上,齊娘自己心里最明白,她想攔著,也有私心。

黎晏已經會對她起疑了,她說的那些話,是事實,姑娘也的確是會繼續相信她,可是黎晏呢?黎晏大抵不回了。

他們那樣的人,信奉的從來都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哪里會有姑娘這樣好說話。

況且情分這種東西,也是分人的。

她和姑娘的情分,旁人比不上,姑娘和黎晏的情分,也沒有誰比得了,可是她和黎晏之間,就是毫無關系的兩個人罷了。

黎晏從前對她也算不是多客氣,只是與外人比起來,更愿意多看兩眼,多說兩句話罷了,全為著姑娘,眼下出了添香的這樁事之后,那點子情分也全都不在了。

偏偏她沒法子攔,盡管知道姑娘要去做什么,仍舊沒法子攔著。

魏鸞出了門,是孫喜一路陪著她的,魏業知道她要去齊王府,如今連管都懶得管。

有些話他和黎晏挑明了說,心照不宣,明面兒上過得去的,他還是盡些心,顧著魏鸞的體面,但事情已經被攤開了,真相人家都知道了,他委實沒什么必要還要費盡心思的對魏鸞好。

從前做那些事,本也就只是做給黎晏看的而已,現在既然沒用了,他是個從不做賠本買賣的人,付出的再多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報,那他為什么還要付出?

是以底下的奴才來回話,說二姑娘要出府時,他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打發了奴才去,另交代了王川去告訴孫喜,叫孫喜陪著,其余的便一概不提了。

是以魏鸞在府門口遇見孫喜時,還愣了下:“你說是爹叫你陪我出門的?”

孫喜點頭說是:“奴才也覺著奇怪呢,即便是姑娘要去王府找殿下,可以往不也都是當珠和尤珠她們陪著,哪怕是奴才進府當差后,也從沒有叫奴才陪著的。”

是啊,從來沒有過。

那時候她還覺得,爹也許對孫喜是有戒心的,對齊王府,也是有所防備,就怕孫喜真的是黎晏趁機安插到魏家的眼線,她還動過勸一勸爹的心思,只是被齊娘和尤珠給攔住了,后來也就不了了之,她自個兒都差點兒把這些事兒給忘了。

今兒個她說要出府,爹立時猜到了她要去齊王府,還叫孫喜陪著……

魏鸞下意識的擰眉,回過身,又往府中多看了兩眼,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魏鸞進出齊王府,仍舊如入無人之境,反倒是孫喜陪著,叫王府底下的奴才們多看兩眼,更有些膽子大的,當著魏鸞的面兒就指指點點起來。

齊王府的奴才倒不敢對著魏鸞指指點點,不過是說孫喜當初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攀附上魏家二姑娘這高枝兒,竟也活成了個人兒。

魏鸞聽了這話心里頭是不悅的。

孫喜進魏家當差有些日子,一向辦事都麻利,又盡心,她一直覺得自己當日沒有看走眼,沒有選錯人,也愿意抬舉孫喜。

再說了,人是她挑的,孫喜如今又是魏家的二總管,王府的奴才這樣不中聽的話,全是照著孫喜身上招呼的,她當然會不高興。

故而魏鸞腳下頓住,黑著臉就想理論什么。

還是孫喜忙攔了她一把:“姑娘是金貴的人兒,哪里有跟奴才們計較的道理,這些話他們只管說,無非是眼紅奴才罷了,奴才自個兒都只當沒聽見,姑娘可千萬別為奴才出頭,反倒更叫他們有話說,也失了姑娘的尊貴,為奴才,不值當的。”

孫喜干什么都有分寸,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在沒有人比他分的更清楚。

魏鸞越發氣不過,橫了那幾個奴才一眼,訕訕的收住了腳步:“你如今也是我們府上的二總管了,出了門叫一起子小人指指點點,成什么樣?我是不該跟幾個奴才計較,可黎晏身邊有這樣的奴才,也未見得是什么好事兒!”

大約是早前有奴才去回了話,說是她來了,可是她又在這兒耽誤了腳程,黎晏尋思著她還沒進去,就打發了趙隼出來迎一迎。

是以當趙隼見著她人的時候,一眼就先瞧見了她陰沉的面色。

趙隼心下吃了一驚,想來這位二姑娘素日雖然并不見得是多好的性子,可也不是個輕易與人紅了臉的主兒,今兒這是怎么了?

旁邊那幾個嘴碎的奴才,原本是覺著魏鸞并不會為了孫喜而出頭,更不可能跟他們幾個奴才計較,又或是當做沒聽見,進了府就算了,卻萬萬沒料到魏鸞會停下腳步來,一副要與他們清算的架勢。

而此時大總管又自府內迎出來……

魏二姑娘的臉色難看的這樣,傳到了王爺的耳朵里……

孫喜就怕魏鸞還是要替他出口,平白招惹是非,便想勸,可他是個奴才,又不敢去扯魏鸞的衣角,便把目光轉投向了尤珠。

尤珠是瞧見了的,可是她卻壓根兒沒打算勸。

孫喜進府服侍的日子短,又不是日日在姑娘身邊兒,是以并不了解姑娘的心性。

打從姑娘提點孫喜的那天起,在姑娘心里,孫喜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哪里有輕易叫旁人看低了的緣故呢?

姑娘打小就是個要強的人,身邊兒親近的人她極護著,旁人說不得半句,哪怕孫喜尚且算不到這親近之列,但瞧著姑娘今日的架勢,怕早把他當自己身邊可用之人,才會如此。

這樣的情況之下,是誰勸都不好使的,要怪,也只怪這幾個奴才嘴太碎,膽子大,眼里又沒個人,當著姑娘的面兒就敢編排她提點的人,何況還是他們魏家如今的二總管,真是作死。

魏鸞板著個臉,看著趙隼,好半天也不說話。

趙隼叫她盯著看的心里直發毛,吞了口口水:“姑娘這是怎么了?主子聽說姑娘來,打發了人去備下姑娘愛吃的茶點,只是又不見姑娘進門,這才叫奴才出來迎一迎姑娘。”

“我只是覺得,齊王府的規矩,大約越發不如從前,也不知是不是黎晏一去湖州數月,且你又不在王府主事的緣故,即便是如今你們回了王府,底下的奴才們憊懶松懈慣了,一時竟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見了什么人,都沒規矩的隨口攀咬。”

魏鸞一面說,一面頓了頓,冷笑一嗓子,往后退了兩步:“從前來王府,覺著處處都景色宜人,可愛得很,心情也好,今兒個才一進了門,就添了一肚子的氣,我想著,往后還是少來的好,也省的聽了這些奴才嚼舌根,你說呢?”

趙隼臉色登時就變了。

魏鸞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隱晦含糊,他要是聽不出來,可不就真成了傻子嗎?

他虎著臉,又先忙著給魏鸞賠禮請罪,自然他也知道,魏鸞說以后還是少來,只不過是氣話,壓根兒不是真心的,這會兒吊臉子,也只是想叫他下手懲治這些眼里沒人的狗奴才罷了。

趙隼背著手上前去,把這院中站著奴才們一一掃過,沉了沉聲:“你們各自去領一個月的月例銀,再不必留在王府服侍了!”

這是牽連。

這些奴才并不是個個都編排了孫喜的,可是趙隼不問緣由,全都發落了。

魏鸞心中不為所動,旁邊兒的奴才們跪在地上求饒,她面上沒有半分的松動,趙隼眼看著,知道這是真的生了氣,也覺得奇怪,從前這位二姑娘也不至于如此的……竟也不知這些不長眼的東西說了什么,竟把她惹的這般生氣。

這頭料理了這些奴才,孫喜總覺得心中不安定,雖說跟著一路進了府中,到了正堂外時,他悄悄地扯了扯趙隼,比了個手勢,就留在了外頭候著沒進去。

趙隼送了魏鸞進門,又回了幾句話,說是在外頭生了氣,這會子他發落了那些奴才,又拿眼神往外瞟,說孫喜也來了,這會子在外頭沒好進門。

黎晏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兩轉,便打發他去:“你去告訴府里的奴才,把今兒的事,好好地記在心里。”

魏鸞早坐了下去,看著他主仆兩個,心里全明白,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趙隼了一聲就退出去,遠遠地瞧著,孫喜哪里是不敢進門,分明是躲開了好遠去。

這會兒一見他出來,搖搖招手,趙隼腳下也不耽擱,便往他跟前挪了過去。

等走近了,趙隼一沉聲:“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二姑娘惹的生了那么大的氣,而且今兒個怎么你陪著二姑娘到王府來的?”

孫喜嗨呀一聲:“是魏老爺吩咐的,說叫我陪著一起來王府,我也納悶兒呢,從前也沒這樣,誰知道他想些什么。至于剛才的事兒……”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說來全都是因他而起的,他反手撓了撓后腦勺,猶豫了半天,才與趙隼娓娓道來。

趙隼聽完就了然于胸,無怪二姑娘那樣生氣,她提點抬舉的人,哪里容得旁人說三道四的,還當著她的面兒,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那樣的奴才,發落也就發落了。

他看孫喜面上還有些惶恐,便安撫了兩句:“你盡心當差,主子都看在眼里的,這事兒你也不用怕,那些奴才嘴碎眼里又沒人,自個兒沒本事,成天只會眼紅旁人,就是有不服氣的,鬧到主子跟前,主子也輕饒不了他們,與你無關。”

“話是這樣說,可畢竟因我而起,又惹得姑娘發了性兒,我真是惶惶難安,而且你也知道,我從王府去了魏家,那之后就沒有光明正大的回來過,早前我自個兒也知道,少不了這樣的話,就是我剛進魏家那會兒,也沒少聽這樣的閑言碎語,只是姑娘不知道罷了。”孫喜一面說,一面唉聲嘆氣的搖頭,“今兒魏老爺說叫我陪著一起回來,我就想,怕少不了要聽他們嚼舌頭,只是誰知道他們膽子那樣大,竟也不知是不是欺負姑娘年紀小,當著姑娘的面兒都不知道收斂,平白惹得姑娘動怒。”

他不說這個,趙隼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話趕話說到這兒了,趙隼眼底一亮。

是啊,魏業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孫喜跟著回王府來呢?

拜高踩低也好,眼紅嫉妒也罷,魏業可以說都是過來人,這點子事兒,他看的清楚的很,怕當日孫喜在魏家聽的那些風言風語,也是沒少往他耳朵里鉆的,要說孫喜如今以魏家二總管的身份,陪著二姑娘一起回王府來,是鐵定會有奴才嚼舌頭的。

魏業這是……他這是心中有不滿,拿這樣的事兒來惡心主子了?

可他到底是想惡心主子,還是想惡心二姑娘?

當年魏業能一手策劃那樣的事,把廣陽王都蒙在鼓里,玩弄于鼓掌之間,這齊王府中……

二姑娘剛才有句話說的不錯,也不知是不是他陪著主子去了一趟湖州,這一去數月,府中的奴才們憊懶閑散慣了,越發的沒了規矩。

他們這一去數月,府中雖不至于無人主事了,可底下的奴才要說被人家收買一二的,總不至于完全沒可能吧?

那時候魏家雖然被圍困著……

不,他們離開齊州在前,玉佩丟失在后,這中間的那么長時間里,誰知道魏業做過些什么。

趙隼面色一沉:“是誰說這些閑話來惡心你的,你有看清楚嗎?”

孫喜在王府當了三年多的差事,哪怕素日都只在門房上,可各處的奴才們,他也基本上都是認得的。

眼下他雖不知道趙隼因何問起這個,仍舊仔細的回想了一番,倏爾點了頭:“剛陪著姑娘進門的時候,就聽見蘇辛嘴里不干凈,他先挑的頭兒,旁邊兒才有跟著附和的,他們原本站得遠,也聽不真切,姑娘又不會留心幾個奴才的閑話,大概是沒聽清,后來也是蘇辛聲兒突然拔高了一回,這才傳進了姑娘耳朵里,我瞧著呢,旁邊兒有人扯了他,估摸著,就是怕他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