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

第二百九十二 辟谷之境

“是男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

這是岳羽前輩子初入軍營時。一位教官對他說的話。而此后岳羽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自入軍營開始,到那次任務失敗,來到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好生休息過哪怕一天。

便連岳羽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么瘋狂,會有這樣的毅力堅持下來。在軍營中最后的那段時間里,已經不單純的是為他那追求最強的渴望,而幾乎是灌入到身體的本能。

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更有種深沉陰暗,而又緊迫冰冷的危機感。仿似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著自己,迫得他不停的向前跑。感覺自己稍微停下,就會被那黑暗吞噬。

而到現在,岳羽已不止是對自己狠而已,用殘忍二字只怕更為合適——

無視著那從四肢百骸傳來的,連那輔助智能系統都無法屏蔽的痛楚信號。岳羽強制著自己站起了身,然后再次打出了太乙長生拳的第一式鶴翅單展,再然后是斂鋒藏鍔!鐵臂架梁!指天劃地!龍形六疊!

堪堪第七式時,岳羽驀地噴出一口血水,再次蹣跚著跪倒在地。感覺自己胸部的兩片肺葉。已經被在藥力的作用下被完全貫穿,然后又迅速修復著。

岳羽干脆把涌到口里的血液肉塊全都吐出了,然后意識不清的嘿嘿一笑,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再次重新開始,

他如今的腦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個意念,那就是將這套太乙長生拳完成!也不拘這次嘗試能否成功,又能否幫他淬煉肉身,總之他就是將這套拳法,一式式全部給打出來!

日光漸漸西斜,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失敗了多少次。岳羽腦袋里已是逐漸地昏昏沉沉,雖有痛覺卻沒有反應,其他如恐懼煩躁之類的情緒,也不見蹤影。

他只記得自己是不斷跌倒,然后馬上又不停地站起,而腦內的那個想要完成這套太乙長生拳的倔強執念,卻有如被磨礪捶打了千百遍的百煉鋼劍,更為銳利,也更直不可彎!

——就仿佛能把攔在它面前的任何阻礙,都全部斬碎。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

初三看得已是焦躁異常,雙翅伸展,在水池的上空中不斷發出擔憂焦急的長鳴。有心想要沖入到水池內,把自己的主人救出來,卻是剛剛靠近,就被戰雪的千絲雪劍纏住。然后被扔到了一旁。

——那些銀色絲線上籠罩的莫名力量,竟連它的五色神光,也只能化解小半而已,

戰雪的臉頰上,亦是流出了兩行清淚。不斷擦拭,卻總又不爭氣的掉下來。她幾次想要將藥池斬破,卻最終還是無法違逆岳羽的意念。而唯一能做的,便只是最大程度的,使用那銀色光團里的力量,修復著岳羽的身體。

可到得這時,便連這點小小的幫助,也都無法為自己主人做了。岳羽拳勢帶起的罡勁,帶動著藥液不斷地翻滾激蕩。一股股沛然巨力四處沖擊,根本就不是這以八品靈金鑄造的金屬墻壁能夠阻擋得住。

而此時她的任務,就是盡力維持,不使這金屬水池不被岳羽的拳勢摧毀。

開始時還算輕松,可隨著岳羽的太乙長生拳接近完成,池內那如漩渦般不斷卷動的藥液,也是更為激烈。一股股強橫拳勁,被容納于其內。任何材質不如八品的物質,一旦掉入其中。都只能被粉碎!

戰雪的鼻尖微微見汗,要維持著水池不在這力量反復沖擊下不崩潰。哪怕是有著那數十萬道信仰之線,時時補充著力量的她,也必須得傾盡全力不可。

“少爺他這次,居然快要完成了——”

感受著那水池之內,愈來愈為狂暴的力量,戰雪幾乎是難以置信的,把目光投注了在了岳羽的身上。

岳羽那目內充斥的狂熱意念,依舊未退,可卻已逐漸地透出了幾分清明。而由于已經刻意收束了幾分力道,雖是太乙長生拳的拳勢,已經到了威力最強的最后階段,戰雪感受到的壓力,反倒是減輕了幾分。

不過這些,只令她心內更覺驚異。這種鍛體藥液的痛楚,再沒人比她清楚。雖是岳羽改進后藥性較低,可在藥液份量增加十倍之后,無論是兇險還是困難程度,都遠遠不是她以前所能比擬。

岳羽能在堅持把一整套的太乙長生拳打完之余,還能注意著,不令身體帶出的拳勁破壞外圍的金屬壁。在她眼里,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岳羽這時甚至有閑暇,沖著戰雪點了點頭,又向頭頂上不斷焦躁盤旋的初三,通過神識聯系發出了安撫的信息。

那劇痛仍舊存在,而且折磨到他快要發瘋,整個腦袋快要炸裂了開來。可愈是痛楚,岳羽唇角那帶著幾分顛狂的笑意,就愈是明顯。

他發現這極致的痛。對磨礪意志實是大有好處。他不知道‘道心’這種書里面極其抽象的概念,除了毅力和欲念等等之外,其他還到底包括了什么。可卻相信今日之后,恐怕是再沒有什么東西,能夠使得他心境蒙塵,感到畏怯。

還有他魂識,當他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那魂力分子,竟然是出人意料的又密實了不少。

不過他現在卻不知是該喜該恨,魂力有進步固然是值得歡喜。可正因為神魂堅強的緣故,他卻無法進入到方才接近昏迷的狀態,必須承受著這仿如被人千刀萬剮般的酷刑。

太乙長生拳一共有三套,第一套供外門弟子學習,只有二十四式。第二套則是內門弟子所學,共有四十九式。第三套,也就是完整的一套,一共是八十一式。

而當最后一式‘鳥盡弓藏’,從他手里打出之時,整個水池之內,頓時掀起了滔天水浪。那金屬墻壁也發出一陣‘咔咧咧’的銳鳴,產生了蜘蛛網般的裂痕。

戰雪面色有些發白,如果是戰斗,她可以一拳將岳羽擊斃。可是這時候。要維護這水池不被碎裂,卻比與那些靈虛境頂峰修士戰斗,還要更為艱難的多。

她勉力維持,以那神秘力量,一道道裂痕的修復。最后那藥液滲出稍許,可終究還是沒有爆裂開來。

而岳羽卻是恍若未覺,在收勢不久,稍稍平整了一番自己的氣息,就再次一拳打出。隨著氣血翻涌,那藥力靈氣也再次灌入到了他身體四肢每一個角落,那痛楚的感覺亦是隨之而來。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逐漸的,岳羽開始物我兩忘。那疼痛雖在,卻影響不到他分毫。就在把太乙長生拳打到第二十次時,水池之內的藥力終于耗盡。岳羽猛地虎嘯龍嗷般的巨吼,猛然發力回身擺拳,激起一陣漫天水浪。

而在旁護持的戰雪,亦是一聲悶哼,從池壁上倒飛了出去。那金屬水池失去維持,也在瞬間之后驟然爆裂。

岳羽一揮手,將身上那已經透著幾許黑臭異味的藥液,全都甩開。再然后卻是向旁隨手一拳,將旁邊兀自矗立的一塊金屬墻壁擊成了齏粉。

“這一拳,竟然已經有接近六十六石的力量。剛才藥液淬煉,居然是憑空增加了一石半還有多!”

岳羽心里是喜不自勝,這次的冒險,雖是只有第一次使用這靈藥淬體時的一半效果,可是難度卻是截然不同。一年前的三石之力,放在如今,用普通方法的話,三到四十天都未必能夠成功!

接著他又查探了一番體內,用身體肌膚吸納這周邊的游離能量,天地之靈,以恢復失去的體力。

這是他如今一直在做的事情,靈虛境內所謂的辟谷階段,就是最大程度的,開發人身體位于各個角落的細小經脈。以加強吸納這些游離能量和靈氣的力度和利用率。也使得自身的主干經脈,與天地之靈的聯系更為緊密。

不過這一步,岳羽卻已在淬體的同時,逐步地完成。由于是按照那些金丹修士的身體對比后圖本來開發,甚至可以說他這一步,比任何靈虛境修士都做得更好。

“還是真氣不足的問題,否則的話,如今已是可以直接突破到靈虛心動境的階段。可惜的是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否則的話。倒真想看看,這廣陵宗內到底還有些什么樣的杰出人物——”

收回思緒,岳羽這才有心情觀察四周。然后便只見他鑄造的那金屬水池。早已破爛的不成模樣。在旁邊繪制的那聚靈之陣,也悉數被毀去。

岳羽見狀不由微微凝眉,他之前弄這些東西,可著實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再要修復,怕是最少也兩三日的功夫。

煩惱了片刻,初三便已飛至他的身旁,用頭親昵地在他身上磨磳。而戰雪也是恢復了過來,只是面上卻帶著幾分戚容:“少爺剛才我好怕,你若是有什么不測,那雪兒該怎么辦?少爺你以后再莫要這么冒險了——”她說到后面,已是帶著哭腔,一雙小手不停的抹著眼淚。

岳羽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卻只覺腦內一陣昏沉。然后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轉,又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