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木駭然,道:“你年紀輕輕的,怎可生出如此的心思?你可知道出家之苦?這個夫死守貞有何不同?父母必定不肯。你要三思而后行才是。那男子到底是誰?你都能這樣為他放棄,他為何不能為你出面?這樣的人不值得……”
周少瑾只是靜靜地聽著,思緒卻越來越明晰。
她既沒有辦法相信除了池舅舅之外的男子,貿貿然地嫁人,只會讓她的日子越過越艱難,與其這樣騙了別人,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正如宋木所言,家里的長輩肯定不會答應的。她最好是在家里做幾年居士,等到年紀拖大了,再說出家之事。但在這之前,為了絕了家里的心思,不如裝幾年病。
有暗疾,就不好說人家。父親心痛她,多半不愿意把她隨隨便便就嫁了。她再提出修建家廟之事,父親和姐姐應該會答應。到時候她就去找池舅舅“化緣”去,找他捐資……
好像這樣住在程池出錢給她修繕的地方,她就住進了程池的地盤一樣。
周少瑾想想已是眉眼帶笑,溫柔似水。
宋木驚訝地止住了話題。
周少瑾忙道:“多謝公子好意。這件事我會好好思量的。”
人家都說自己有主意了,他再在這里嘰嘰歪歪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宋木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心里的氣卻全消了。
周家二小姐也挺可憐的。
為了心里的那個人,居然被逼得想辦法出家。
相比之下,他妹妹就幸福得多。
早就相中了父親同科的兒子,兩人時有來往,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未來的妹婿對妹妹情深意重。婆家又期盼已久,只等自己成親,妹妹就能歡歡喜喜地上花轎了……
周家這位二小姐倒是個坦蕩有擔之人,若是男子,少不得要結交一番。可是女子……也有巾幗不讓須眉之說,倒是閣閨之中的奇女子。
至少和王家的表妹們相比,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宋木他決定幫周少瑾一把。
不為別的。就為她是五弟嘴里的“神仙姐姐”。以后兩家走動,也算是結點善緣。
說不定周家二小姐和妹妹還能成閨蜜。
宋木道:“那等會我們怎么長輩說?”
這就是要幫她的意思了?
周少瑾杏目圓瞪,吃驚地望著宋木。
宋木覺得她這個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為了看到她這個樣子。他也應該讓她出乎意料才是。
宋木背脊挺得更直了,冷冷地道:“總不能我們各自行事,亂說一通,到時候讓兩家的長輩交惡吧?”
“啊!”周少瑾這才敢肯定。她不禁心生感激,迭聲向宋木道謝。
宋木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道:“此刻不是道謝的時候,還是盡快想想辦法吧?等會我祖母和池世叔出來,我們就不好說話了。”
周少瑾垂瞼沉思,柔柔弱弱的像株蝴蝶蘭。
誰知道她骨子里卻是那么的堅韌!
宋木道:“要不這樣。你什么也別說,我就說你看上去太嬌弱,只怕不太適合做當家主母。不如把你許配給我二弟……”
“啊?!”周少瑾只覺得頭頂上天雷滾滾。
宋木眼底就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道:“長輩們肯定不會同意的,特別是你池舅舅——我二弟還沒有功名。這門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兩家的長輩也不用因此心生罅隙……”
可這樣一來,就是宋家欠了程家一個人情。
“不行,不行。”周少瑾頭搖得像拔浪鼓,道,“這件事本是我的不對,怎么能讓宋家背這個黑鍋……”
“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宋木卻斬釘截鐵般地打斷了周少瑾的話,道,“這樣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拒絕你,總比你拒絕我好吧?”
周少瑾當然知道他當然不是為了顏面好看。
如果是為了他的面子,他大可在她拒絕他的時候就提出來。
周少瑾無話可說,深深地朝著福了福,滿是感激地道了聲“多謝”。
見她肅然地向他道謝,宋木耳朵紅彤彤的,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不是說要報答我嗎?我覺得能當讓九如巷的小姐欠我一個人情也不錯。說不定哪天就真的用上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只能是周家的二小姐了,我這樣不聽話,肯定會惹怒長輩,做不成九如巷的小姐了。”
宋木嘿嘿地笑。
兩人視線相撞,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周少瑾長長地松了口氣。
宋木向周少瑾道了聲“保重”,進了上房。
周少瑾站大魚缸面前,低頭看著一只長著鼓眼睛的金色黑尾的金魚冒出水面銜著水面水草,心里只覺得平靜安祥。
以后的日子,大邸上也就是養花蒔草的打發時間了吧!
或者,她也可以養幾尾金魚。
還可以把前世想做沒有做成的事做完。
比如調一款香,做一盤香,出一本字貼,繡很多形態各異的觀世音像……柔情慢慢地在她的眉宇間。
程池卻是怒不可遏。
宋家的那小子竟然敢拒絕少瑾。
他也不想想宋家是底蘊!
自己沒有嫌棄宋家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有洗干凈,他到敢嫌棄少瑾柔弱,不是當家主母的樣子!
程池在屋里子風風火火地轉了四、五圈,這心里的火不僅沒有歇下來,還越燒越旺。
懷山等人大氣也不敢出。
春晚更是眼睛紅紅地安慰著周少瑾:“二小姐,沒事,是那宋家公子有眼無珠,池四老爺定會給二小姐說門更好的親事,氣死宋家。氣死那個宋木。”
她最恨的人,從程許變成了宋木。
周初瑾雖然傷心,卻比春晚好多了。
憑著周家的門第,嫁給宋家的長子確是高攀了。
可見并不是人人都像廖家一樣,為了巴結九如巷,讓她做了長子宗婦。
由此可見宋家的家風肯定不一樣。
若是周少瑾嫁了過去,肯定能過得好。
這么一想。周初瑾更加覺得可惜了。
如果當初不退而求其次。說的是宋家二公子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沒有用了。
周初瑾打起精神來安慰著妹妹:“還好池舅舅做事穩妥,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當是多認識了一個人的。憑你池舅舅的為人。憑你的人品相貌,還愁找不到個滿意的人家……”
姐姐沒有像春晚那樣忿忿不平地說會給她找個比宋家更好的人家,可見心里也覺得宋家非常的好,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能再也碰不到比宋木更好的人了。
周少瑾心中一動。
何不趁此機會裝病?
最好還因此而落下個病根。
這樣一來暗疾之事就有了緣由,大家也不會覺得突兀。
只有委屈了宋公子。讓他無緣無故地受人指責。也對不起痛她她的父親和姐姐,讓他們擔驚受怕……可她真的不想再相親了。
拒絕別人一次,她也像脫了層皮似的。
她更不想嫁人。
想到人和別人同床共枕,她就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讓她自私這一回吧?
她以后一定在菩薩面前為他們念多的經。讓菩薩保佑他們清泰平安,萬事如意。
周少瑾在菩薩面前發了愿,待做了官哥滿月。送走了程誥,她就“病”了。
李氏忙請了大夫來。
大夫只說她的脈像有點弱。開了副補氣益血的方子就走了。
周少瑾悄悄地把藥倒在了長案的賞瓶里,從此總嚷著累,大多數的時候都躺在床上。
李氏又重新給她請了個大夫。
大夫也說她只是脈像有點弱,開了補氣益血的方子,吃了幾副也不見好轉。
李氏急得嘴角上火,和周初瑾商量:“得請個好點的大夫才是,這樣下去可不行!”
周初瑾見周少瑾氣色尚好,吃穿用度也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估摸著周少瑾這是心病,道:“先就這樣看些日子再說,不行再去找個名醫來問診。”
李氏點頭,心里卻狐疑不己,私底下和李嬤嬤道:“大姑奶奶向來對二小姐的事很上心的,這次怎么有些無動于衷,她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李嬤嬤生怕李氏心中生罅,忙道:“怎么可能?我看二小姐的面色如常,若不是這樣常常躺著昏睡,也看不出來二小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何況是大姑奶奶如今剛剛做了母親,滿腹的心思都放在了新添的小少爺身上,難免有精力不濟,照顧不到的地方……”
李氏頷首。覺得還是應該早點給周少瑾請個出名的大夫來:“……萬一真有什么事,我這輩子只怕都不能安心。”
李嬤嬤覺得換成是自己也會和李氏想的樣。她道:“請個大夫來給二小姐瞧病不難,反正二小姐的病一個兩個的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給二小姐換個大夫大姑奶奶也不會生疑,只是我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請個有名的大夫呢?”
李氏咬了咬牙,道:“那就去求程家四老爺!他不是從小就在京城里長大的,之后又常在京城和金陵城之間來往嗎?肯定知道知道哪家的大夫厲害。”
李嬤嬤想了想,也只有程家四老爺可求了。
李氏就寫了封信,讓李嬤嬤帶去了榆錢胡同。
程池還沒有消氣,更覺得沒有臉去見周少瑾,把宋老太爺邀他踏春的貼子都揉成了一團丟在了紙簍子里,卻突然接到了李氏的信,說周少瑾病了,請了幾個大夫吃了好幾副藥都不見好轉,請務必幫忙請個有名望的大夫來給周少瑾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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