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羅春

第010章 暗生間隙

第010章暗生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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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暗生間隙

“大師怎么會在安親王府?”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用過晚飯,又坐在一起吃過茶,清河縣主見天色不早了,這才打發齊謹之夫婦回去休息。

初冬時節,夜幕降臨,曾經繁花似錦的庭院變得有些蕭索,顧伽羅抱著手爐,小聲的與齊謹之聊天。

齊謹之并不意外顧伽羅會這么問,方才在席間,齊慧之嗓門那么大,他聾了才會聽不到。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一時事多,竟忘了,”

齊謹之看著前方,一邊慢慢的走著,一邊說:“半個月前,太后偶感不適,似是得了風寒。原本不過是極尋常的病癥,不想太后的身體卻總也不見好,整日里湯藥不斷,圣人和皇后自然要隨侍左右。如此,大師那兒就有些顧不過來——”

宮里的貴人多,但數得上號的也就那么幾個。平日里還好,這會子突然添了三個‘重病號’。不管是太后,還是妙真大師,亦或是劉賢妃,都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皇后作為后宮之主,必須都要照看。

但皇后只有一個,分身乏術,根本無法做到面面俱到。

圣人也是如此。雖然按照他的本心,他更關心他的阿嫵妹妹,但太后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不管母子間有多少間隙多少宿怨,起碼的面子活還是要做的。

可圣人更清楚,如果他和皇后都去慈寧宮,阿嫵那邊勢必就會有人懈怠。不是下頭人見風使舵,而是資源有限。太醫院就一個賀院正,宮中懂得藥膳、熟知養生之道的頂尖廚子也不多。太后vs蕭嫵,蕭嫵肯定要受點委屈。

圣人卻不想委屈了蕭嫵。

原本,圣人有意將蕭嫵送回靜月庵,畢竟那里是蕭嫵的地盤,一應奴婢、藥材什么的都非常齊全。

但大皇子等幾個前來侍疾的小輩兒卻說,靜月庵雖好,到底在京外。萬一有個閃失,宮里想要支援都來不及。

安親王世子蕭煊恰在這時進宮,言辭懇切的請求圣人。準許他接蕭嫵回安親王府養病。

不管蕭嫵和父母兄弟鬧了怎樣的矛盾,在世人眼中,她始終都是安親王府的女兒,如今高堂猶在、兄弟俱全。她一個無兒無女的‘**’。還是回娘家最好。

圣人想了想,覺得讓蕭嫵去王府養病也不錯。當年他為了感謝、或曰施恩,大筆一揮,將安親王府舊址周遭的一大片宅院都賞給了安親王,又特命內務府撥款、工部督造,把安親王府修繕得美輪美奐。

隨后,圣人但凡得到什么好的東西或是能干的人,都會挑一部分賜給安親王府。

十幾二十年積累下來。安親王府不管是府邸、門內下人還是各項供給,都是僅次于皇宮的存在。

圣人有些心動。蕭煊又表現得無比誠摯,還將年邁的安親王搬了出來,說什么父王惦念阿嫵,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阿嫵回家之類的話。

蕭煊提到了安親王,話語間又隱隱提及十幾年前的那樁舊案,圣人不好再說什么,思索再三,便同意了蕭煊的請求。

“太后病了?這么巧?”顧伽羅語氣中滿是嘲諷。

可不是‘巧’嘛,妙真回宮沒有多久,太后她老人家就‘病’了,一個小小的風寒,竟拖拖拉拉的折騰了大半個月。

前一刻還病歪歪的倚在**榻上半死不活,待聽到‘安親王世子接長公主回王府靜養’的消息后,太后居然‘掙扎’著起來了。再喝藥的時候,也不吐了,晚上用飯的時候,‘沒胃口’的她居然喝了大大一碗粳米粥并好幾樣精致小菜。

到了第二天,太后的病情就開始轉好。

等妙真在安親王府徹底住下后,太后的鳳體也恢復如初了!

好一個‘巧’啊,太后如此明顯的作為,京中有眼睛的人都看了出來——傳言果然不假,太后表面疼愛妙真,但心底里對這個便宜長公主并沒有多少喜歡。甚至稱得上憎惡。

想想也是,太后明明是當今的親生母親,也是先帝明媒正娶的正宮娘娘,但在皇宮里,太后的前半生一直生活在穆貴妃的陰影下,后半生好容易等到兒子登基了,卻又被一個蕭嫵搶去了所有風光。

太后憋屈啊。

當今是她的兒子,可她想要給娘家子侄謀個前程都不能輕易如愿。

反觀蕭嫵,還是公主的時候,就動輒舉薦人才、插手朝政,可恨圣人是個偏心的,蕭嫵說什么他都信。

哪怕出了家,蕭嫵變成了‘妙真’,她在皇宮乃至京城的地位也不曾動搖。

許多貴婦曾經私底下閑聊,覺得大師的招牌比太后好使,真要是家里攤上了事兒,如果能求得大師的一句好話,真是比綸音佛語還有用呢。

綸音自然是指圣旨,而佛語則是在暗喻太后的懿旨,太后最崇尚佛教,每每聽到旁人恭維她是觀音轉世、佛爺再生,她就無比高興。

貴婦們的話只是私底下的戲言,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再加上有些話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

等傳到太后的耳朵里時,就變成了大齊王朝最尊貴的女人非蕭嫵莫屬,太后什么的,只是面子上好看。

這樣的話聽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太后到底久歷風雨,不是一兩句謠言便能影響的。

可時間久了,類似的謠言聽得多了,即便太后有一顆金剛心,也會被一點一滴的融化掉、侵蝕掉。

所以,在妙真健康無事的時候,太后尚能保持表面的‘恩**’,可一旦妙真出了事,第一個落井下石的就是這位后宮至尊。

“更巧的是,蕭煊把大師迎回王府后。他的長子便接到了京衛指揮使司的調令,從一個掛名屯戍陵寢的勛職一躍升為正四品的指揮僉事。”

齊謹之的語氣中也不禁帶上了嘲諷的意味兒。

蕭煊作為安親王府的未來繼承人,繼承了安親王的血統和皮相。卻沒有繼承到老人家的精明與能干。這位安親王世子,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

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弓馬騎射,樣樣稀松;唯有吃喝玩樂,卻是信手拈來。

再加上三四十年郁郁不得志,他干脆為自己的不上進找到了一個理由:老頭子按著他,妹子壓著他。他就算再努力旁人也看不到,只會說他靠著老子、妹子。

靠老子也就罷了,自古到今。那都是拼爹拼祖宗的。

可靠妹子……這、太傷自尊了,原就沒什么能為的蕭煊直接**了,愈發在紈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幾十年的時間。硬是從小紈绔成功晉級老紈绔。

有這樣一個不靠譜的親爹。蕭煊的幾個兒子毫無例外的全都被養廢了。

雖不至于像蕭煊這般肆無忌憚的頹廢、**,但也資質平平,靠著門蔭和圣**入了仕,但常年無作為,除了重大喜慶節日全員升職外,幾乎是進去的時候是個什么官職,現如今還是什么官職。

蕭煊的長子在五軍都督府已經待了近十年,兜兜轉轉都只是個六七品的小官。

如今卻猛然升官。你說這里面沒有問題,誰信吶?!

“京衛指揮使司隸屬于五軍都督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現任都督好像就是大師舉薦的吧。”

顧伽羅凝眉,淡淡的說道。

大師在安親王府養病,不管具體原因為何,但落在世人眼中,便是‘妙真到底是安親王府的女兒’這一事實。

而蕭煊作為王府接班人,又是大師嫡親的大哥,如今大師更是由蕭煊親自迎回了王府,這些信息讓偏向妙真大師的人忍不住會多想。

“是的,現在安王府府門大開,整日宴請不斷,雖然名義上訪客們是來‘探病’,但——”

齊謹之搖了搖頭,真心說,他很看不上蕭煊的做派,眼皮子太淺、沒有格局、太過急功近利!

“哼,好一個探病,大師昏迷不醒,他、他們就這般作踐她!”

顧伽羅咬緊下唇,很是為大師感到心疼。忽然間,她明白了大師為何會跟娘家不睦。啊呸,這樣勢力的家人,有還不如沒有呢,太糟心了!

齊謹之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轉頭問道:“明日先陪你去一趟顧家吧。老爺子和父親都十分記掛你,分別三年,你也要去給祖母和母親請安呢。”

顧伽羅點點頭。她也確實想家里的人了。

齊謹之又小心翼翼的說:“待從顧家回來后,我們再抽空回一趟老家,好吧?”齊氏祖墳在老家,冀哥兒就埋在那里。

顧伽羅的心陡然被人捏住了,呼吸都有些急促,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她方緩緩的說道:“不急,下個月是寒衣節,咱們久不在京里,也未能時常回去,如今回京了,就一起回老家祭拜祖先吧。”

齊謹之的好意,顧伽羅不想辜負了,既然外頭的人都不知道冀哥兒的存在,她也不想大張旗鼓的宣揚。

省得讓有心人抓到把柄,無端生出是非來。

尤其在眼下,京中處處都透著古怪,顧伽羅站在風暴的邊緣,她不想因為任何疏忽而讓自己和家人陷入危機。

單獨祭拜冀哥兒太惹眼了,借著寒衣節祭祖的機會回去,更名正言順一些。

齊謹之握住顧伽羅的手,柔聲道:“好,那咱們寒衣節再回去。”他的阿羅果然最是識大體、顧大局的人,現在齊家確實不宜再生事端。

第二天一大早,顧伽羅回稟了清河縣主,得到縣主的允許后,與齊謹之一起,帶著兩個孩子以及一群仆婦,浩浩蕩蕩的去了趙國公府。

三年未見,一家人再度重逢,自然又是一番激動、傾訴。

相較于上一次見面,宋氏清瘦了些,但精神還好,看到顧伽羅時亦是高興得直抹眼淚。

“好、好、好,回來就好,外頭太苦了,還是京里方便。”

宋氏親自扶起行禮的顧伽羅,拉她到身邊坐下,一雙眼睛不住的打量著她,嘴里不停的說著:“你的氣色看著還好,顯見姑爺待你還是極好的。聽說生產的時候有些艱難,身子現在恢復得怎樣了?”

顧伽羅笑著說道:“母親放心,我一切都好,生了孩子后一直好生調養著。昨兒大夫還給診了脈,說是已經無礙了。”

宋氏輕拍她的手背,欣慰的說:“那就好,看到你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顧伽羅抬眼看了看四周,問了句:“家里可還好?弟弟妹妹都可還聽話吧?聽說五弟要去族學讀書了?”

提到兒子,宋氏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是呀,那個小皮猴兒也該收收心了,去了書院有先生看著,總能安分些。我也不求他像玨哥兒那般爭氣,只希望他別整日憨吃憨玩就好。”

宋氏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長子顧玨在顧家大排行老二,但卻是世子的嫡長子,自幼由國公爺待在身邊教養。今年不過才十六歲,便已經考中了秀才,是京中小有名氣的‘才子’,當然私下里,國公爺也曾經親自帶著他去過遼東,曾經在大營里摔打了兩年。是個文武兼修的出色少年。

次子顧璟,家中排行老五,因是小兒子,且又是顧則安和宋氏親自教養長大的,難免驕縱了些。

不過顧家家教一向嚴苛,即便驕縱,顧璟也沒有長成紈绔,只是個有些調皮的熊孩子。

但對于做父母長輩的來說,孩子活潑些反而比‘小大人兒’樣的孩子更招人稀罕,所以別看宋氏一口一個混小子、皮猴兒的叫著,但眉眼間滿是對幼子的**溺。

顧伽羅笑著附和了幾句,而后便跟著宋氏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稻香院里,趙老夫人一把將顧伽羅拉到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說道:“好好,竟是比過去胖了些,這樣才好,有福氣!”

長輩們的審美,顧伽羅只能呵呵以對。

二夫人谷氏冷眼看著,臉上掛著夸張的假笑,“母親說的是,咱們二小姐最是有福氣呢,一下就給您添了兩個外曾孫女,外頭的人直夸咱們顧家的女兒好生養呢。”

谷氏的女兒顧琳,比顧伽羅早懷孕幾個月,生得也是雙生花,奈何小的那個剛剛過百日就夭折了。

谷氏陪著顧琳哭了好幾場,前天她還剛去看了女兒和外孫女兒,哭得眼睛紅腫才回來。結果今天看到顧伽羅滿面紅光的領著夫君、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谷氏忍不住生出幾分不忿:

憑什么都是雙生花,她的琳姐兒就要遭受喪女之痛?而顧伽羅卻母女平安?

憑什么都是生女兒,徐家那個破落戶居然還敢嫌棄?齊家卻將顧伽羅生得捧做掌上明珠?

谷氏撕扯著手里的帕子,多年來對大房的不滿達到了頂峰,對顧伽羅也生出了幾分嫉恨。或許,她該答應那個人,將當年的某些舊事說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