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
明軒外面又簌簌下起了雪來。
和碩公主先是沉吟了片刻的功夫,盯著明軒之外的梅花,眉宇之間飽含著深情。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在金陵城里,比你也差不多。那個時候我也像你一樣。”
和碩公主突然把目光轉向了顧紫重,盯著她看,還帶著幾分羨慕,“紫重,當初我遠嫁西北的時候,你父親他帶著隨從送了我一百里。”
顧紫重能理解顧媽的感受。
尤其是前世里她當皇后娘娘的時候。
自金陵出嫁以后,整個人的命運就好像交給了老天爺。
前世顧紫重可是算計了一輩子,最后還不是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所以她能理解,姑媽在西北過得也就那樣吧。
和碩公主道:“你我本是同一類人。可是我要羨慕你啊,你出嫁,并未遠嫁,還在金陵城內。以后你在他們朱家受了什么委屈了,可以直接回娘家來訴苦啊!”
顧紫重聽著,欣然而笑。
姑媽說得對。
和碩公主接著道:“所以我挺高興的。我還記得你滿月的時候,我哥哥大擺宴席。那個時候他就說過將來希望的就是讓你過上平平安安的日子。”
顧紫重覺得心里挺溫暖的。
和碩公主突然問道:“我聽說朱常禧朱世子還是一員武將呢?”
顧紫重很是自豪地承認:“當然了,前不久他就受朝廷之命北怔韃靼呢。”
和碩公主笑了,卻不是欣慰,反而略微帶著些嘲諷:“那你心里的朱世子一定是一員十分威武的大將吧?”
姑媽這話里有話。
顧紫重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顧媽好像要告訴她什么。
她若有所思,點了頭:“嗯。”
和碩公主道:“很好,我聽說朱家曾經還出了一個大將,北征韃靼有功,便安家在河套地區了,把他的結發妻子丟在了家里。”
顧紫重不愿意聽這個。
前世就是因為這種不確定的事情,她顯得很狼狽,最終還不是入了宮,當了皇上的女人嗎?
所以這種事情對于顧紫重來說,很是敏感的。
她搖頭:“這個,我沒聽說過。”
和碩公主不需要她聽說,只是道:“你姑母不需要你知道多少東西,我只希望你能和朱世子過好日子就行了。”
她來就來,干什么要說這些呢?
顧紫重很好奇。
姑母來和她說這些話,肯定有什么目的。
只是顧紫重卻并不知道,她也不了解。
家父心里又在盤算著什么呢?
打小顧紫重就曾聽父親一直絮叨。
和碩公主盯著她,目光當中好似有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紫重,姑母和你說這些,并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訴你,和朱世子好好過日子,不要尋求什么大功大德了。朱常禧可是一個武將,倘若征戰四方,將來必定能夠成大器。”
聽著姑母這么說,顧紫重驚訝道:“顧母您比我還了解朱世子呢。”
和碩公主尷尬地笑了:“你不要問我這個。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朱世子他本就應該待在家里,好好過去一輩子。只是如今這朝廷上的事的確很讓人煩惱……”
怎么又提這事?
顧紫重都懷疑姑母是太后娘娘派來的。
她很是不屑地道:“我知道了,姑媽。朱世子他有武將之才,我就是想留他,也留不住他呀。大明邊疆正是受侵犯的時候,倘若他有能力把入侵者趕跑了,那我自然要支持他的。”
和碩公主一嘬嘴,顯得很無奈:“那我剛才和你說的話都白說了?”
顧紫重瞪大了眼珠子,仔細聽著姑母說。
和碩公主道:“姑母作為過來人,就是想告訴你,要勾住男人的心才行。他倒是想有豐功偉績,可是對你呢,你將來必須要面臨著一個人獨自面對黃花,卻還是人比黃花瘦的樣子。”
這話說得,很是有哲理。
不過這種想法,顧紫重不是沒有。
可是她一直覺得很不道德。
畢竟她再怎么想,總不能攔著朱世子,不讓他建功立業吧?
她很是本能地排斥。
說實話,她很反感。
姑母卻道:“你還別不聽。等將來朱世子功成名就的時候,你就等著守空房吧。到時候皇上一高興,再賜他官爵,賜他金銀,賜他美人……”
不用再說下去,姑母一拍手,顯得很無奈。
顧紫重聽著就不安心了。
的確如此。
這要是等到她將來三四十歲的時候,可怎么辦才好?
顧紫重急了。
和碩公主道:“我們現在就要想好了,以后你嫁入了他的家門,一定要把他當做自己手中的寶貝來伺候他。不論如此,你還要多學絕活才行。比如做飯,比如女工……”
這些顧紫重都沒有問題。
歌舞也不成問題。
前世要進宮去,沒有這點絕活是絕對不行的。
只是她不想做那種不道德的事。
比如朱世子本來有機會遠征,可是顧紫重從中作梗,給他弄黃了……
這種損人的事,她實在覺得不道德。
可是和碩公主接下來就是說的這事:“只會這些還不行。你們兩個人將來要一直生活下去才行。可不能說是一個月里有二十天他不在家。他要是遠去征戰,這說不定還會有什么岔子呢。”
顧紫重卻攔不住這個。
她有些乖巧:“相夫教子,本就是一個女子應該干的事情。我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為朝廷征戰沙場,建功立業那可是朱世子一輩子的夢想。我要是從中壞事,他知道了肯定要恨死我。”
和碩公主知道,她現在背負著道德的壓力呢。
不過和碩公主過來就是為了勸她這一點的:“傻丫頭,我又沒說讓你壞他的好事。只是將來只要有什么不利于你們二人團聚的事,你的態度都是反對,不就行了嗎?”
這樣好嗎?
顧紫重還不太習慣:“我……我只想聽朱世子的話。他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
和碩公主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你是這么想,等你真的過了門,你就不這么想了。我可是過來人。”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