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又是年下

自從知曉劉倫以賣酒為生,嵇夜竟然以打鐵為生,楊毓才知這幾人過的有多窮,年下的禮自然是挑實用的送。

楊毓笑著道:“再折幾枝后院新引來暖活水中培的白蓮送去,應該就不俗了。”

祺硯低低的笑了笑道:“女郎接濟那幾位,還得待年節才有理由,還得顯得風雅,也真是難為了。”

楊毓笑著看著名單道:“孔老家中的節禮我與阿秀親自去送。”細細的看了下去,大抵也沒什么疏漏了,將禮單送回給祺硯贊道:“祺硯如今也妥帖了。”

祺硯微微揚起下巴道:“那是自然,往日里有靜墨姐姐,奴自然是能偷懶絕不出頭的,如今這府中管事落到奴頭上,奴自是不敢懈怠的。”

這幾日身上的傷好了許多,吃了葛仙公配的藥,身體也覺得輕便了,心情自然開懷。

:“阿秀去哪了?”

祺硯攤手道:“近日小郎君忙的很,除卻上朝,整日帶著重逢出門,早出晚歸的,說什么商隊要趕在年前出發,明日除夕,這可不就是今日了!”

楊毓笑著道:“孩子長大了,這般有主意,也好。”

下晌,府中陸續收到別家送來的年禮,楊秀的商隊終于趕在除夕前出發了,回到府中之時,楊毓已經侯了許久。

:“阿姐,已候了許久吧?我去換身衣裳,這便去拜訪恩師。”楊秀小臉通紅,雖是寒冬臉上還是暈著熱氣。

:“商隊起行了?”楊毓笑著起身,用素帕為楊秀擦著臉上的薄汗。

:“是,現在起行,沿著廣陵渡口而去,途徑北平、晉陽、上黨,河內,這一路就能將貨物兜售一空。再沿著安定、天水、漢中到江州渡江回來,可帶回大批良駒寶馬。”

楊毓眉心微微一蹙,眸光垂了垂,緩緩地笑了:“南方到底比不上北方盛產寶馬良駒,阿秀此舉于國有益,只是不知能帶回多少馬?”

楊秀笑著道:“阿姐別看商隊上路只有五十余人,這一路而去,不知能救多少漢人庶民,想來回轉之時少說能帶回五千良駒。這條路線我已與謝中正商量過多次,不但能避開胡人大軍,且貫穿南北商路,沿途有葛家護著,應是無需太過擔憂的。”

楊毓笑著點點頭:“如此甚好。”

五千良駒啊!若是再能繁衍得法,那便是一支南方絕無僅有的騎兵!

楊秀官居七品戎蠻府司馬,早晚有一日是要上戰場的,若是手中能有這么一支兵馬,絕對是楊秀立足的本錢,而買馬的錢嘛,自然是由司馬安來出的。

一本萬利,百利無一害。

:“好孩子!”

楊秀笑了笑,匆忙去換了衣裳,姐弟二人趕在昏食之前到了孔府。

孔老夫婦雖膝下無子,卻學子數千,值此年下之時,迎來送往,府中也是不失熱鬧。

車馬停在孔府門前,早已有人等候在門外。

:“亭公主,楊司馬,二位終于來了!”

楊秀粲然一笑道:“王媼這般喚我,我幾乎不敢應呢。”

這般一說,楊毓便看出,此人與楊秀很熟識的,笑著道:“天這般冷,有勞王媼。”

王媼大概三十上下的年紀,珠圓玉潤,慈眉善目,見這姐弟二人生的翩翩風雅,姿容不凡,又如此懂禮寬懷,心中七分喜愛,升到十分,滿懷笑意的道:“亭公主言重了,奴怎敢托大,外間怪涼的,快隨奴進屋暖和。”

二人笑著跟上,王媼接著道:“夫人與家主已經等候多時了,夫人讓廚房備了溫熱的屠蘇酒,今年的五辛盤可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待會可得多用些。家主更是急的在屋內踱步呢,口中不住的絮絮的問,怎么還未到?還未到?”

楊秀適時的看向楊毓,楊毓抿唇而笑,這位王媼人是熱絡又實誠,怪不得與阿秀那么熟識,這個個性,真是走到哪里說到哪里。

王媼笑著轉頭問:“亭公主,你說,是也不是?”

可憐楊毓根本沒有聽見她說些什么,卻重重的點頭道:“是,自然!”

王媼驚喜,笑著道:“那,我那女婿就拜托亭公主家照應了。”

楊毓微微一怔,笑了笑。

楊秀低聲道:“王媼的女婿出身寒門,卻是個讀書人,想謀個差事。

楊毓笑著道:“我家正有稚童需要啟蒙,待年后,便請貴婿到我府上任西席如何?”

王媼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不自覺的靠近楊毓道:“亭公主別怪我謀私,實在是女婿家中太窮,我這做岳母的,也是沒法子。”

楊毓笑著點點頭道:“王媼安心,我懂的,不會與你家主人提起此事。但有一樣,若是貴婿才學不足以啟蒙,亦或行為失當,我也是不會留他的。”

王媼重重的點頭道:“亭公主安心,我那女婿老實的很,不說才學如何出眾,卻也是跟隨家主多年,耳濡目染也不會差的。”

如此一說,楊毓也放心了些。

:“阿毓阿秀!”

孔夫人笑著迎出來,一身蟹殼青色寬衣博帶,隱見斑白的發絲束成螺髻,干凈清爽,配上一雙慈祥的眼睛,讓人如沐春風。

楊毓笑著行了禮道:“勞夫人掛心,該打。”說著嬌嬌的拍了自己一下。

孔夫人笑的眉眼彎彎,拉過楊毓的手臂:“許久未聽你奏琴,今日可有雅興?”

:“與幾位好友新作了一曲《懸澗入林歌》,還未有人聽過,這便奏與夫人。”

進了暖房,一邊的下仆上前將二人身上的披風取過,一人手中塞過一個手爐,祺硯與白鳶呆立在一旁,竟然無從下手。

王媼笑著拉過二人道:“二位姑子也冷了,去我那耳房圍爐吃茶去吧。”

二女一同轉頭看向楊毓。

楊毓略一點頭道:“去頑吧,不許惹事。”

:“是。”

二人輕快的應下,隨王媼去休息。

孔老自屏風后轉出,一身素青色的衣衫,不知穿了多久,袖口處略有些磨得發毛,臉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不自覺的撫上斑白的胡須。

:“豎子,這些日子混忙些甚么?”

楊秀低低的笑了笑道:“回恩師,與謝中正合股做些小生意。”

孔老不住的搖頭道:“你阿姐清名在外,你這豎子開口閉口皆是黃白之物,真是,真是。”想了想,卻未想出甚么詞。

楊秀笑著道:“恩師,君子是否言出必行?”

孔老疑惑道:“自然。”

楊秀雙眸閃過狡黠,低低的笑了笑道:“我應承阿姐,將淮水北岸的巷子送與她做嫁妝,若不多賺取黃白之物,如何應誓。”

孔老忍不住笑道:“唯這兩個小徒,個個狡脫,真是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