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軍綠色大卡車給靠山村運來了一百只小綿羊。
錢利民接過趕羊的鞭子,正式成為靠山村的第一代羊倌。錢利民可并不孤單,他有一位同樣血氣方剛的助手劉石柱。
一個手殘,一個瘸腿,錢利民和劉石柱這對最佳拍檔早出晚歸,天天在北山坡上放羊。村里的孩子們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整天興奮地跟在羊群后面呼喊奔跑。
錢利偉和王小明更是興奮十足,每天早早就盯著錢利民,一定要跟他去放羊。
錢利偉每次出門前一定會喊小嬌嬌一起去,每次都會被汪桂珍給攔住,小嬌嬌年紀小不能跟著去。
李錦倒覺得年紀小不是問題,問題是她有更重要的任務不能去看三舅放羊。
收到那封陌生人的來信已經好幾天了,錢利娟一直想寫回信,可是每次寫了幾行字就覺得寫不下去了,只好揉成一團扔進爐膛里。
把小嬌嬌給一個陌生人領走,錢利娟不放心,雖然那個人自稱是小嬌嬌的叔叔。
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小嬌嬌的親叔叔呢?小嬌嬌的親媽可沒說把小嬌嬌交給小叔子。再說叔叔又怎么能和親爸比呢,這位叔叔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孩子,為什么絕口不提小嬌嬌的親爸在哪里……
錢利娟的腦袋很亂,寫了幾行字又決定不寫了,把信紙揉成一團扔進火里,看著火苗猛地躥起又落下,終于下定決心不回信了。
除非小嬌嬌的親爸來,就算天王老子來也不能把小嬌嬌帶走。
看到錢利娟把信紙和信封藏在了樟木箱子后面,李錦松了一口氣,不理那封信最好了,什么叔叔也不如這個家里的五個舅舅香。
午后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落下了豆大的雨點。
“怎么下起了太陽雨?”
汪桂珍擔心來相親的姑娘會因為落雨不肯來了,正想拿兩件雨披過去迎一迎。
李錦望著漫天的太陽雨情不自禁地說:
“下雨了,三舅沒法放羊了。”
“對噢!”
汪桂珍馬上喊女兒過來,讓錢利娟給錢利民送一件雨披過去。
“你三哥的右手才好一點淋不得雨。”
“可是小嬌嬌不能一個人在家啊……”
母親要出門迎媒人和相親的姑娘,自己再一走,家里就只剩下小嬌嬌一個人,錢利娟左右為難。
“你去我在家看著小嬌嬌。”
汪桂珍話音剛落,李錦急忙說:
“我要跟媽媽一起去看三舅舅。”
不用再擔心錢利娟寫回信讓陌生人來接她,李錦終于想去看看錢利偉形容的綿羊群了,像一團團棉花球咩咩叫。
錢利民還編了一首兒歌教孩子們說唱,“高高山上一只羊,兩只眼睛四條腿,白白的羊毛細又長……”
在分岔路口,母女二人要各走一邊。汪桂珍要帶小嬌嬌去迎媒人,錢利娟覺得她去北坡的路更短一些,母親還要和媒人寒暄,不如她腿腳快,可以早點帶小嬌嬌回家。
“剛才應該把小嬌嬌放你姑家。這兩天也不知道你姑你嬸她們都忙什么去了,咋也不來家里坐了。需要個幫手的時候她們倒不來了……”
汪桂珍說著把小嬌嬌遞到了女兒的懷里,看著女兒抱著小嬌嬌往山上去,才扭頭朝河對面走去。
雨點越落越急,太陽也漸漸隱進了烏云里。
好大一場雨!
李錦心說這場大雨來得可不是時候哇!
汪桂珍難得相中一個合意的兒媳婦,今天特意讓媒人帶姑娘到家里來和大兒子見面,昨晚也提前去劉大錘家說明情況,讓錢利國今天吃過午飯就回家相親。
這要是因為大雨攔路破壞了大舅的好姻緣那可不行。可是要施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恐怕又要昏睡兩天了。
想到上次給秦芳修理瞎眼以后昏睡不醒,把一家人急得團團轉,姑姥姥還弄得神神叨叨的,總算是提前醒了。今天要是再來那么一回,恐怕會再次引起老錢家的大慌亂,大舅的婚事也得泡湯。
李錦伏在錢利娟的肩上邊走邊想,怎樣才能既可以把雨給驅除了,又不用昏睡不醒呢?到底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突然一道閃電從眼前滑過,接著一道響雷在頭頂炸裂。
“咔嚓”一聲巨響,錢利娟趕緊捂緊懷里的小嬌嬌,卻沒注意腳下一滑,身子立刻向山路旁倒去。
“哎呀!”
就在錢利娟驚叫膽顫向山路旁的灌木叢倒去的時候,李錦急中生智咬破舌尖朝空中吐出一點血珠,兩只小手朝地下揮去。
錢利娟感覺身體好像突然被什么給抱住了,然后緩緩站直了身體,如夢方醒,趕緊查看懷里的小嬌嬌有沒有受驚受傷。
李錦朝錢利娟抿嘴笑著。
“真不該帶你來。”
錢利娟長長吁了一口氣,心里直呼老天保佑。
雨竟然停了!
云層褪去,陽光灑落,天空如洗。剛沾了雨珠的青草變得格外鮮美,小綿羊們歡快地啃著青草。
剛剛躲到草棚里躲雨的孩子們又撒丫子跑出來玩耍了。
“利娟你咋把小嬌嬌也抱來了?”
錢利娟一臉尷尬地拿著雨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三哥的問話。說是送雨披,現在顯然多此一舉。
“三哥,大哥一會要相親了。咱媽去迎媒人和那個姑娘了,應該會在咱家吃晚飯,你今天盡量早點回家吧。
真沒想到你這里還有小草棚遮陽避雨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呀,劉石柱呢?”
“劉石柱有事離開一會,晚點能過來。”
劉石柱幾乎天天到山上照個面就借口躲不知哪里去了,錢利民也不想戳穿他。一個人放羊還是兩個人放羊都一樣,小綿羊有草吃就乖得很。
“大堂哥要相親了?”
“大表叔怎么相親呢?”
錢利偉和王小明也對相親兩個字產生了濃烈的好奇。
“大哥應該不會同意相親。”
“不是吧,大哥已經答應今天下午回家相親了。二哥馬上就要結婚了,大哥應該知道咱媽擔心什么,他總不能讓咱媽破壞了老錢家的規矩吧。”
見妹妹不相信自己的話,錢利民笑了笑也不做解釋。揚了揚手里的小皮鞭,讓錢利偉和王小明護送小嬌嬌回家去。
“不急著走,我看看三哥是咋放羊的。”
“沒什么好看的,你趕緊帶小嬌嬌回家,小嬌嬌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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