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正坐在八仙桌跟前算賬。
這一次蓋房子花了不少錢。
老爺子也算是當年是個文化人。
掃盲班的時候認識不少字。
看到兩個兒子進來，抬起眼睛看看。
“有事？”
這分家都馬上一年，兩個兒子輕易不來家里。
三家人基本上越走越遠。
就是偶爾在地里還能見到面打個招呼，現在地里早就沒活兒，根本沒見過他們兩個。
今天倒是難得上門。
“沒事，知道我娘回來了，我們過來看看。”
羅建設心里不是滋味。
他才是老大，爹娘對他的態度居然這么冷淡。
心里不由得委屈。
“哦，你娘回來一個禮拜，你們現在才想起來還有個娘？我還以為你娘只有一個兒子一個閨女。”
這話絕對是敲打。
本來分了家之后，老爺子還琢磨著兒子們只要態度還好，慢慢的終究還能把心擰在一塊兒。
雖然說分了家，各自過日子，可是只要有點兒好事兒，怎么能不想著老大老二！
畢竟也是親生的，又不是撿來的，可是誰成想分家之后，老大老二的做法是真的讓人心寒。
除了平日里下地見面打個招呼，老大老二很少來家里。
尤其是家里開始蓋房子之后，老大老二就是剛開始的時候過來轉悠過一圈。
甚至連開口幫忙的話都沒說過，連村里人都不如，雖然說他們肯定不用老大老二幫忙，可是自己兄弟妹妹蓋房子搭把手那不是應該的，這是連臉面都不顧。
沒看見村里對老大老二怎么指指點點！
這兩個可到好，從貓冬開始徹底連影子都不出現。
暖新房擺酒席的時候，老大老二看著也過來幫忙招呼吃飯，可是一句話都沒說，而且臉陰沉沉的。
在鄉民的眼中，那簡直是給他這個父親擺臉色。
活像他這個當爹的，欠了他們幾百塊錢一樣。
現在更好孩子他娘出去這么久沒見著，好不容易回來，這兩個不說當天露面兒來看看親娘，這一個禮拜了才露面兒。
而且空著手來了，不是他們這當爹娘的為了爭那一口吃的，可是這么長時間沒見他娘，他娘回來的時候還記得給他們兩家各買了不少東西。
他們這當兒子的可倒好分了家，連對父母的孝敬都不顧了。
還有這是一副什么神情？
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樣。
老爺子本來是不想生氣的，可是一看老大，老二這幅德行就怒火中燒。
本來以為這么一句話撂下來，老大老二急忙承認錯誤，這事情也就揭過去。
可是誰曾想老大一聽這個話，臉一下子黑了。
人家自己拉開椅子就坐下來。
“爹，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您怎么還挑我和老二的理？”
羅建設那是真委屈，他到現在都想不通，他爹娘為什么這么對他，他是家里的老大，本來這些產業，這所有的一切，甚至生意，包括這新蓋的磚瓦房，都應該是他的。
為什么現在變成了老三的？
“老大，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怎么你心里還埋怨我和你娘？我怎么挑你和老二的理？你娘多會兒回來的，這都一個禮拜了，你們才上門，怎么著耳聾，眼瞎，還是腿走不了路了？
就這么幾步路都沒辦法過來看你娘？分了家怎么？分了家我和你娘就不是你們爹娘。”
老爺子那是怒拍桌子。
“爹！有理不在聲高，不是您拍桌子我們就得聽您的，您是我們親爹嗎？有這么當親爹娘的嗎？您是怎么對我的，我是家里的老大，您居然把我扔在一邊兒，您幫著老三做生意，幫著老三蓋磚瓦房，妹妹都有磚瓦房。
可是我們兩個人？你直接把老大，老二一家子全都趕出去，讓我們自生自滅。您現在還說問我們您是不是我們爹娘，我也想問問您，您是我們親爹娘嗎？”
“老大，你說這個話虧心不虧心。當初分家的時候是我讓你們分家的嗎？不是你們兩個哭著喊著非要分家的嗎？不就是怕養活你妹妹承擔了負擔。
那個時候你們怎么不說我們是親爹娘，不應該把你們分出去，那個時候你們怎么不說這是你們的責任？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吃虧。
晚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老爺子反而不生氣了，坐下拿著自己的旱煙槍開始裝煙葉。
這一番話說完他怎么會不明白，老大的這股怨氣是哪來的，這哪是怨氣呀？
又酸又澀，恐怕是心里難受，又羨慕，又嫉妒又恨。
這怪誰？
羅建設噌的一下站起來，他爹這個話簡直就是狠狠打他的臉，對！他當初要是知道是這番光景，說成什么也不會分家，他瘋了才會答應分家。
“爹，當初是我們沒做對，我們沒想管妹妹想自己過日子。可是爹將心比心，妹妹一個離婚的女人帶著孩子回來，她不是帶了一個，是帶了五個。你想一想咱們家自己都吃不飽肚子怎么養妹妹？
你也為我們幾個人想一想。我們終究是您的親兒子，您就看著我們兩家人這樣生活，您于心何忍？大山他們也是您的親孫子。您就愿意看著我們兩家人的日子過成這個樣子？”
“將心比心，誰不是將心比心？你們說這話的時候，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問。家里雖然是吃不飽肚子，可是養活你妹妹他們幾個人難道真的養活不了嗎？
你們明明知道村里已經開始包產到戶，各家分地之后，只要勤勞一點兒，地里的收成終究還是能填飽肚子的。你們是不想受累，你們是覺得你妹妹是拖累。
她是拖累！我這個當爹的都承認她的確是拖累，可是有什么辦法，她是你娘肚子里生出來的。你讓她一個女人家帶著五個孩子在村子里怎么活？
要房子沒有房子，要地沒有地。你妹妹的戶口就算是回來，按他們家的人口只能分給你妹妹一個人一畝地，一畝地種出來的糧食養活六口人，你覺得能吃飽嗎？
你的意思是我這個當爹娘的，為了兒子就把閨女趕出去？把閨女一家子餓死，這樣我當爹的那就是對自己兒子好，對得起你們？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當初分家的時候我沒怪你們。”
“可是你們呢？你們反而還有了怨氣。怎么現在看著分家之后，你妹妹弟弟日子好過，現在覺得當初分家分虧了。這就是人的命天注定。”
老爺子慢條斯理地話狠狠敲打在羅建設和羅建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