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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寅時剛過。
遠天邊才露出一點日光,姜豐澤便和蕭蘭衣騎上馬,要去帶遼東營的兄弟們出發了。
姜家人站在家門口,反復叮囑,抱了又抱,這才舍得收回目光,望著他倆并肩離開。
村里人得知豐澤動身,也有不少前來相送。
只是等劉婆子娘倆,緊趕慢趕跑過來時,豐澤他們早就走出二里地了。
“人呢?姜三哥他們,不會是已經出發了吧”菊嬌賴著被窩,好不容易才被她娘叫醒。
村里人聚在姜家門口,正迎著朝霞嘮閑嗑。
見她們娘倆才來,老張頭啃著素餅子打趣,“都啥時候了,人家豐澤當然早就過去了,你倆咋來這么遲,不會是菊嬌又犯懶起不來吧。”
鄉親們一聽,都不由大笑起來,全村都知菊嬌是個懶姑娘。
菊嬌被說中了,紅著臉不吭聲,只瞅著村口方向惋惜撅嘴。
鄉親們又說笑了幾句,這才回家扛起農具,下地干農活去了。
回家吃過早飯,馮氏給小糯寶擦了嘴巴,又哄著哈欠連連的閨女,進被窩睡個回籠覺。
然后自己便下地穿鞋,要去仙泉居走上一趟。
“眼下客人少了,就住了七八個屋子,老二媳婦你不用忙,生腌也不必做了,在家守著糯寶和春哥兒吧,娘去看一看就行。”
李七巧點頭應聲,這就拿起針線和繡布,打算繡個花樣好給糯寶做鞋面。
馮氏這邊出了大門,剛要往仙泉居去。
不想這時就看見兩個蕭府家丁,正風塵仆仆趕回村里。
馮氏不由詫異,這便連忙跟上。
記得他們二人,是不久前送春娘回京的,怎的眼下過了這許多天,才回來復命,別是出了岔子就好。
而這會子,蕭老太太已經睡醒,剛剛用過飯食,正在梳髻上妝呢。
她坐在榻上,手里持著只金鑲翡翠鳳頭簪,目光朝門外瞥了一眼。
“你倆就在門外回話吧。”
“春娘可是送回了府上,料理掉了沒有?”
兩個家丁隔著屋門,屈身恭謹道,“回老夫人,我們送著春姨娘回府時,她撲在老爺的腳下哭得死去活來,又不停磕頭,所以老爺心軟了,一開始根本不舍得要她性命。”
蕭老太太撇起嘴角,毫不覺得意外,“哼,我那倒霉兒子就這德行,最是招架不住這些狐媚子!”
蕭夫人端著妝匣,擔心得頓了一下。
不過蕭老太卻拍了拍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又對門外道,“繼續說下去。”
兩個家丁不免笑了,“只是老爺雖然不舍,可還好您有成算,讓我們提前去找了那方家小兒子,假裝是春娘派去的人,約他夜半偷偷在咱府后門等著。”
“那方姓小子是個蠢蛋,不僅真真去了,而且剛到就被我倆給逮住,丟進了春姨娘的院子,等老爺聽到動靜趕過去時,正好撞見他扒著春姨娘的門窗,在同她說話呢。”
“老爺當時就誤會了,以為是他們二人還敢偷情,氣得肺都要炸。當晚就命人拿著板子,活生生打死了春姨娘,也給姓方的揍了一頓!”家丁說得眉飛色舞。
聽了這話,蕭老太太滿意瞇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老辣。
意料之內的事情。
多虧她蠢兒子助攻,解決得還挺圓滿。
蕭夫人后知后覺,緩緩轉頭道,“娘……怎么還有這么多事,原來,您早就準備了后手?”
蕭老太太輕笑點頭,“不然呢,如若不是沖著這個,我又怎么會把春娘放回京城。”
想讓春娘閉嘴,割舌豈能是上策。
可如若那日直接除掉春娘,事后蕭老爺找不見愛妾,定會耿耿于懷,暗中派人調查。
一旦到時候,方家小子再鬧到府上,繼續索要銀兩,抖摟出前塵舊事。
蕭老爺便定會認定,方家所說都是事實,而春娘則是被滅了口的,那么蕭夫人母子便要有麻煩了。
蕭老太太神色平淡,語氣卻透著謀算,“其實怎么處置春娘,都不是最要緊的,那方家人才是最難纏。他們拿著咱的把柄,就像是個爆竹,指不定哪天就能響一下。”
“所以娘才要扣春娘個通奸帽子,只要讓人以為,方家那小兒子和春娘是真有染,那么以后他們家再說啥話,都會被當成報復造謠,也就不那么可信了。”
蕭夫人壓根想不到這一層,她睜大了眸子,感激的目光不停閃爍。
馮氏站在門邊不遠處,也聽了個真切,不由深吸了口氣。
好厲害的老太太!
難怪,那日蕭老太太只是割了春娘舌頭,卻又非要把春娘送回府上料理。
本以為是大戶人家規矩多,不曾想,原是為了下步好棋。
這樣一來,便算是殺春娘于無形,又能做到一石二鳥了。
馮氏忽然慶幸,好在先前答應了讓豐苗拜蕭老太做師父,跟著這般有成算的老太太,不管還能學上多久,肯定都是豐苗賺了。
一日的光景過的很快,眼看著太陽西落,姜家人喊來韋院長用晚飯,飯桌上又念叨幾句豐澤的事。
而姜豐澤那邊,一路不休不歇,終于趕在夜幕落下前,抵達了長白城。
長白城軍營壓根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不怕死,主動前來打仗的。
穆亦寒雖用不上他們,但聽著覺得欣慰,便下令對遼東營的人檢查一番,沒有不妥就可以放進來了。
不過,一到了營地,姜豐澤和蕭蘭衣就吃了一驚。
只見穆家的黑家軍,早就黑壓壓地準備得當,一身黑色的玄鐵鎧甲,配上那威武氣勢,不免讓人咂舌。
姜豐澤再看看他們這幾百號人,不免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他可不好意思逞能,只說了一切聽從安排,便帶著弟兄們去安頓,順便不忘把豐景的畫本子,遞給了青玄。
“青玄,上次書信我怕講的不明白,這上面畫的是我們發現竊北暗探的全部經過,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且先交給你吧。”
青玄雙手接下,隨后硬著頭皮進了國師營帳。
穆亦寒掀起眼皮,思忖一下,倒還是有些興趣。
“此次竊北安排周密,于咱們是個教訓,多多了解,日后也能更好防范。”說罷,他便抬手接了過來。
只是才剛打開封皮,穆亦寒的神色就是一怔。
迷惑得差點成了大小眼!
他還不知,自己把畫本子給拿反了,此時翻開的,不是豐澤的匯報。
而是豐景給小糯寶作的連環畫!
奶白的宣紙上,一個胖嘟嘟的小奶娃扎著雙丫髻,時而貓著小腰偷變出一堆雞、鴨、鵝來,時而又盤著短腿似在給人卜算。
那圓溜的臉蛋、珍珠似的大眼睛,還有憨態可掬的小神情,簡直世間難見,萌得穆亦寒忍不住捏了下衣角。
穆亦寒瞇緊了眸子,好笑似的搖搖頭,還不知自己看的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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