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考古之手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拷問的親情

蘇長庸挪了挪身子,放下手里的筷子,臉上還掛著復雜的笑。

“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哪里還記得!再說了,你知道你爸哪年回來的?你說了準日子,我也好細想想。”

蘇筱晚沒想到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蘇長庸還能絕地反擊,實在是服了這老狐貍。

不過她余下在國內的時間已經不足48小時了,沒有時間再找機會與他過招,于是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時間。

“我記得我爸的這塊表是在我讀中學時,他出去做科考時丟失的,那次他回來時臉上和胳膊上都有傷,而這塊表是他曾經許諾送我的禮物,應該是十四年前吧。”

蘇筱晚捋了捋時間線,覺得自己不會記錯。

“呦,那時候我還沒買這塊宅子呢,經常跑出去給人家做做鑒定什么的,可難保他回來能不能找得到我。”

蘇長庸說到這兒,端起粥碗喝了一口,遮住自己會泄露秘密的眼神。

“蘇家的老宅呢?”蘇筱晚想起了這個關鍵的問題。

“那老房子早年間就充公了,沒人住里面。”蘇長庸這下推得更加干凈。

“當年做做鑒定也不少掙錢吧?”蘇筱晚突然拋出這么個有點與她之前話題不搭的問題來。

“那是,跑一趟不少賺,就是辛苦得很,都是些南方的活兒,因為路遠又偏也遭了不少罪,不過要不是當年吃了那么些苦,也沒有今天這日子和這宅子。”

蘇長庸一提錢就來神,不小心嘴一禿嚕說了這么許多,可他到底十分驚醒,說完就覺得后悔,知道他侄女又套路了他一把,心里暗暗憤慨,但又不好發作。

“我聽我爸說過,他小時候在國內家里條件還不錯,奶奶也就你們兩個,對你們很是疼愛……”

蘇筱晚特意提起自打她回來就從未提及的祖父母。

果然,蘇長庸馬上變了臉。

“嘖嘖嘖,別提他們了!你奶奶那心里只有你爸,我又不是她親生的,哪來的什么疼愛!”

“可是,打我小時候記事開始,就記得奶奶每到中國的新年都會念叨你的名字,說好好的一家人,就少了你這個小兒子。”蘇筱晚平靜地看著她這個突然有些激動的二伯。

“那,那是她理虧!什么小兒子!我可沒她這個娘!哼!”

蘇長庸終于心頭一團火起,猛地站起來,一甩手揚長而去,留下蘇筱晚只好一聲長嘆。

本不想糾結于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怎奈這些恩怨里裹挾著父親的死因,可是與自己有血親的二伯一點袒露實情的意思都沒有,再問也是枉然。

那年,蘇長風意外喪命之后,蘇筱晚便和母親斷了與還長居西德的爺爺奶奶的聯系,這許多年過去,她甚至連兩位老人長相的記憶都模糊了,更別提他們的消息,只知道父親的死訊是母親寫了一封長信寄往德國的,可地址母親始終沒有告訴過自己,也沒有見過有德國的回信,更別提一個電話了。

不知道父親當年突然辭去西德大學的教職是不是也有祖父母的原因,總之,蘇筱晚現在想想覺得她的母親大概和自己婆婆的關系是緊張的,或者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四八年底蘇家離開大陸的時候,已經幾乎變賣了全部的家當,除了家里的祖宅托了老管家守著,能賣的幾乎都沒留下,蘇筱晚祖父蘇元昌當時憑借自己曾經在早期歲黃地區考古發掘工作時結識的一位瑞典學者的介紹信,帶著妻小漂洋過海去了德國,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那里。

異國的生活對于當時還算年輕的蘇元昌來說應對起來還算順利,只是妻子一直難以適應德國的生活環境,情緒抑郁,又因為德語說得不好,總是無法在大學順利申請到教職,以至于蘇家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經濟頗為緊張的情況之下。

蘇長風便是在這動蕩時代中,家中又經濟不太寬裕的情況下長大成人,好在他繼承了父親蘇元昌在學術上的建樹,年紀輕輕就在歐洲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人類考古學專家,并順利地在英國的一所知名大學某得一份教授的職位,最終改善了家中的生活條件。

只不過,他畢生所愿并不是在英國的古物堆里刨名聲,他的夢想是去米國,那個在人類考古學方面建樹更高的國家。

可惜,他自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無形之中把希望都留在了女兒身上。

蘇筱晚對于父親的遺志倒是沒什么太多的意見,她覺得走出去就好,能去米國讀博士更好,何況又可以完成父親的遺愿,也算得上是一舉兩得了吧。

只不過,如今一切都不是她初入米國求學時的境況,想心無旁騖的學習和做研究,在現在看來竟然都是奢望!

可不管這些家族往事到底如何撲朔迷離,蘇長庸的反應倒是反向證明了一件事:蘇長風回國他是知道的,甚至也許他們兄弟間還碰過面。

返程在即,蘇筱晚當晚又清理一遍東西,特意把一些小雯曾經明確表示很喜歡的東西都留了下來,拜托了二伯這里的工作人員給寄出,只帶了一只行李箱和一只斜挎包就出發了。

航班的時間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她二伯也是一大早起來才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不過蘇筱晚的刻意隱瞞沒有逃得過周楚凝的眼睛,她只不過跟她爸提了下這事,第二天就查到了她的航班。

可是,楚凝和小雯趕去機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小雯又把時間告訴了蔣宇,蔣宇好容易去廳里把消息悄悄傳給了沈魏風。

一通折騰下來,沈魏風倒成了最后一個知道蘇筱晚的航班的,而沖去機場的兩個人也是連飛機起飛都沒能趕上。

消息得到得太晚了,沈魏風看了看墻上的時鐘,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去機場送行,他靜靜地站起身,看向天色漸晚的天邊,心里有一種什么東西被拿去了一樣的痛感。

飛機起飛是18:10,可當時鐘敲響了六下的時候,沈魏風仿佛感到了要被行刑的絕望,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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