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慢點吃,我給你沖碗芝麻糊。”
安夏把沖好的芝麻糊放在楊金英面前,又剪開一根火腿腸,楊金英也不說話,拿起火腿腸幾口就吃完了,活脫脫一幅難民吃相,看的安夏都驚呆了。
“外婆,你、二舅他們是沒給你吃飽飯嗎?”
實在是外婆的吃相太嚇人了,仿佛從喉嚨管里伸出一只大手,把這些食物一把抓進去,就跟無底洞似的。
“我還要吃火腿腸。”吃了一根不過癮,楊金英啞著聲音道,安夏又剪開一根。
“外婆,別吃了,你已經吃了三塊桃酥兩根火腿腸了,把這碗芝麻糊喝了吧,吃多了一會兒該不舒服了。”
楊金英喘了口氣,剛才那股抓心撓肺地餓跟饞勁過去了,也吃飽了,開始慢慢喝著芝麻糊。
“我找到林榮偉了,他有老婆,還有個女兒,我也找到陸爺爺了,有一個很巧的事,陸爺爺的大孫子居然是陸柏川,原來他就是外公給我定下的未婚夫。”
楊金英拿勺子的手頓了一下,“陸柏川?他是陸致遠的大孫子?”
“是啊,外婆,他就是陸爺爺的大孫子,陸爺爺對我很好,也很喜歡我,但是陸柏川跟我說,他可以當我的哥哥,不能跟我結婚。我明天就開學,讀高三,我想考大學。
外婆,您……還恨我嗎?”
楊金英沒想到安夏突然問出這句話,她用渾濁的雙眼望著自己帶大的小姑娘,她跟以前一樣,但又不一樣,以前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是親昵的,現在是冷靜和客氣,以前她總是天天跟在自己身邊兒,現在她坐在對面,獨立自信,一瞬間楊金英眼前閃過一個年輕女子,真是越來越像了。
“我該給你的也給你了,你要是還念著我跟你這點祖孫情,以后有出息了,四個舅舅有事你就多幫襯點。”
“好。”
楊金英沒想到安夏答應地這么痛快,她盯著安夏,仿佛要看穿她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不是在騙自己,“你說的是真的?你大舅要是……”
“大舅一家不可能,他們當初怎么對我,安家國污蔑我,喬冬梅跟安文算計我,唯一沒有對我下手的就是安慧了,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以德報怨,安慧以后有事,我能幫忙就會幫,但其他人,不可能。
至于二舅、三舅,只要他們敬我一尺,我就敬他們一丈,四舅自不必說,四舅有任何事情,我會傾力相幫。”
“你大舅不就做錯過一件事情嗎?你為什么要這樣不依不饒!”楊金英的嗓子開始尖銳,眼神漸漸兇狠。
“他做錯了事情,迄今為止沒有跟我道歉,而且我早都與他斷絕親戚關系了,今天來我不是惹您生氣的,您好好保重,我走了。”
“你這個白眼狼,安家對你這么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安夏臉色慢慢變冷,步伐越走越穩,她與楊金英的祖孫緣,也越來越淡。
她又去了安家慶家的責任田,安家慶兩口子果然在地里干活,安夏喊了聲二舅和二舅媽,兩人見安夏來了,立刻朝田頭走來。
“夏夏來了,來也不說一聲,我好給你做點吃了,聽你四舅說,你去城里打工去了?”
“我去城里找我的生父去了。”
安夏的話讓安家慶和李菊花大吃一驚,李菊花急急問道:“你找他干啥,找到沒?”
“他畢竟是我生父,這么多年我也想知道,我父親長啥樣,是個啥樣人,人我找到了,還和他生活在一起。”
安家慶想不明白,“夏夏,你都長大了,還找他干嘛,你小時候他也沒管過你,現在你去他家,他還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能不給你氣受。”
安家慶一針見血,其實還有些話,他沒好意思說出來,他怕安夏覺得他太算計,沒人性,比如現在去找那個林榮偉,到時候出嫁還要給他們林家賺一筆嫁妝,憑啥便宜他,還不如便宜自家,只是這話不能說。
“二舅,我打算在他家住著讀完高三,考上大學。”
“啥,你要考大學?那太難了,咱們村就程家出過一個大學生,現在在城里當大官,不是二舅說你,你一個姑娘家,別折騰了,找戶好人家嫁了,舒舒服服過日子才好。”
“是啊,夏夏,你別覺得你二舅說話難聽,這學得好不如嫁得好,找個好男人,啥都有了,何苦去讀大學,讀完那都成老姑娘了,好小伙全都被挑走了。”
安夏笑笑,跟二舅一家人談自己的理想,顯然不合適,他們也不會理解,她從袋子里拿出銀耳珍珠霜還有一包黃鶴樓的煙。
“二舅、二舅媽,這次回來我沒買啥,這是給您二位帶的,別嫌少,等我賺錢了,在給你們買好東西。”
李菊花沒想到,安夏能給她買東西,之前還對她愛答不理呢,一下子受寵若驚,把手上的泥巴蹭在衣服上,小心翼翼地結果雪花膏,安家慶也是擦擦手,拿過安夏給他買的煙,這個煙特別貴,八塊一包都能割四斤肉了,平日里農村過年走親戚,抽的好煙也就是兩塊五的黃鶴樓,那都挺有面子的了,這么貴的煙,他要好生放好。
“哎呦,這雪花膏咋都沒見過呢,這個牌子我認得,上海的,這個貴吧?”
安夏笑笑,“還行,二舅媽,你試試,這個是不便宜,不過售貨員說這個特別好用,市里大百貨商場經常賣斷貨,我好容易遇上,自然要買回來給你。”
一句話說的李菊花眉開眼笑,“走,上家吃飯去,我給你蒸臘腸,家里還有臘肉,再炒兩雞蛋。”
“不用了,二舅媽,我答應程爺爺,中午陪他吃飯,你跟二舅忙,我還要去看三舅和四舅。”
“哎,那行,下次回來一定要在家吃飯,慢點走。”
李菊花笑望著安夏走遠,拿著雪花膏越看越愛不釋手,決定要跟村里那幫嫂子們好好炫耀一番。
安夏來到三舅家田頭,照例給了三舅一包煙,三舅媽一個雪花膏,孟玉香沒想到,還能等到安夏孝順自己的一天。
別的不說,孩子專門回來帶了禮物,就是把自己和丈夫放在心上,她不由有些后悔,以前對安夏太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