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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留一口氣跑到前院,如此這般吩咐厚叔一頓,厚叔連連點頭,“六姑娘放心,這事兒老奴定給您辦得敞敞亮亮的。”
“什么辦得敞敞亮亮的?”從衙門趕回來的姜松進門只聽到老管家這句話,笑著問侄女。
姜留看見大伯身后的姜猴兒使勁晃手擠眼,便倒背著小手笑瞇瞇道,“大伯回來了,大伯冷不冷?”
姜松含笑,“大伯不冷。外邊都是放爆竹的,留兒在府里玩兒,莫到巷子里去。”
“好。”姜留乖乖應了,目送大伯入府。
跟在姜松身后的姜猴兒,嬉皮笑臉地沖著六姑娘挑了挑大拇指,才躥進去給二爺報信。
大伯得知好消息后,會驚呆、嚇傻還是高興哭?姜留眼睛亮的。厚叔一本正經道,“六姑娘去玩吧,書房里冷得很,老奴把二爺帶回來的炭送一盆過去,免得兩位爺凍著。”
厚叔都去看熱鬧了,她豈能錯過!姜留吩咐芹青,“爹爹和大伯忙碌一天肯定口渴了,你去燒熱水,本姑娘要去給書房送茶。”
姜家這邊熱鬧著,王家卻靜得嚇人。王幽菡和王幽馨跪在側院房中,王訪漁坐在母親房中看書,王老夫人躺在床上安睡,外屋的丫鬟婆子不敢出聲,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王老夫人睡醒見兒子坐在自己房中看書,又抬頭看了看天色,詫異道,“怎這么早就回來了?”
“留兒說您身體不舒坦,兒就回來了。”王問樵放下書,伺候母親起身。
王老夫人無奈嘆了口氣,“留兒被她爹慣壞了,這么下去,哪還有好人家到姜家提親,平白連累了燕兒。”
王問樵的語氣帶了些埋怨,“母親讓燕兒為幽影置辦催生禮,本就不合規矩,兩個孩子都懂事了,當然不高興。”
王老夫人稀疏的眉皺起又松開,解釋道,“幽影在張家過得艱難,她們是嫡親的表姐妹,遇到難處本就該相互扶持。”
“有扶才有持。”王問樵回道,幽影與姜家姐妹,本就沒這份情誼。
“咳……咳……”王老夫人咳了兩聲,接過兒子遞上的茶,飲了一口才道,“你在怨為娘?”
王問樵撩長袍跪在母親床前,“兒不敢。母親,留兒讓兒在家照顧,不必再去姜家了。”
王老夫人一下坐直了,高聲道,“她竟是如此說的?!咳——咳——她,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竟如此……”
待母親咳過之后,王問樵才道,“便是留兒不說,兒明日也沒臉再去。”
王老夫人顧不上咳嗽了,急急道,“你不去,書稿什么時候才能寫出來?”
王問樵苦笑,“姜松亦是二甲進士出身,學識不在兒之下。沒有兒,他照樣能做書稿。兒能與姜松共研學問,本就是燕兒求來的。留兒說燕兒一路從王家哭到姜家,還說咱們不心疼燕兒,她心疼,她娘的在天之靈心疼。”
外甥女的話,讓王問樵無言以對。回到府中得知母親和自己的女兒是怎么對待兩個外甥女的,王問樵感到更多的是無力、累。
想到早逝的女兒,王老夫人捂著胸口喘息半晌,有些心虛道,“你明日將燕兒接過來,為娘好好跟她解釋。這孩子也是,心里委屈怎不跟為娘說,偏要出去哭呢。一路上讓人聽了去,還不知傳出多少閑話。”
王問樵伺候母親用飯后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坐在地上的王幽菡和王幽馨聽到父親回來了,連忙跪得筆直。外祖父家出事,母親被殺,父親如今是她們唯一的依靠,她們很怕父親像趕走母親一樣,也把她們趕出家門。
王問樵坐下,板著臉問道,“可知道錯了?”
“知道。”兩姐妹齊聲回答。
“你們錯在哪里?”
兩姐妹沉默,不如如何作答。
王問樵厲聲道,“若不是你們的姑父,我們父女三人早就化作枯骨!從牢里出來后,為父無處謀生,是燕兒為父親求得到姜家做事的機會,你們不知感恩,竟還在慕燕和留兒面前大呼小叫,誰給你們的膽子?你們的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姐妹倆齊聲道,“父親息怒,女兒知錯。”
“你們明日隨為父去姜家賠罪,話該怎么說你們自己想。若想不明白,為父還是趁早把你倆遠遠嫁了了事!”王問樵甩袖而去。
“父親……”王幽馨轉身跪爬著追了幾步,又爬回來拉住姐姐的衣袖,哭道,“姐姐,怎么辦?”
王幽菡僵硬不動,硬生生將唇咬出了血。
第二日,王家父女早早起身,乘車趕到柿豐巷。王問樵這兩月到姜家,都是打聲招呼便進去,今日他是登門道歉,便依拜訪之禮,親自上前與守門人道,“勞煩小哥去西院通報,便說升平坊王問樵求見。”
“您稍待。”守門的小廝轉頭大聲喊道,“厚叔,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爺登門,要求見二夫人。”
他不是來見雅正的,王問樵還來不及開口,姜府老管家已經拄著拐杖顫悠悠過來了,“啊?見二爺?”
“不是,是二夫人。”小廝大聲道。
老態龍鐘的厚叔惋惜搖頭,“二爺跟大爺進宮去萬歲的藏書閣借書,今日是見不著了,誰要見二爺?”
聽到老管家的話,王問樵的眼睛瞬間睜大,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問題。
“是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爺——”小廝扯著嗓子大聲道。
厚叔哦了一聲,顫巍巍地給王問樵行禮,“您來得不巧啊,我家二爺早就出門。”
王問樵已顧不得旁事,大聲問道,“厚叔,您說姜大哥與我妹夫去哪了?”
“多大個?”厚叔咧嘴笑著,
“瞧您這話問的,萬歲爺的藏書閣有多大個,老奴現在可不知道。得等我家兩位爺回來,老奴才能知道。”
“厚叔,二爺真去萬歲爺的藏書閣了?”路上行人停住,好奇打聽著。
厚叔瞪大眼睛,“這事兒咱敢胡編?昨兒個萬歲夸了我家二爺,親口給的賞賜。”
“萬歲為啥賞二爺?”路人又打聽道。
“啊?”厚叔側頭認真聽。
“萬歲為啥賞二爺——”路上大勝喊道。
“哦。”厚叔頗為嫌棄地刮了刮耳廓,“這么大聲作甚,震得人耳朵疼。萬歲賞的不是鞋,是我家兩位爺進宮中藏書閣借書——”
“哎呦,您老這耳朵呦——”路人無可奈何地搖頭笑。
王問樵木樁般站在人群中,已完全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