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雙方本來怒目而視的生死之敵,之后接受的命令就有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那些來勢洶洶的曹軍,與袁軍的一些人忽然在各自最高將官的派遣下,從生死之敵,一下子變成同心協力的清道夫。他們一起清通了谷道,然后來的快去得更快,剎那間如風卷殘云,推著、趕著本來屬于他們袁軍的糧車消失在莽莽谷道當中,只留下一地死尸。
呂曠與呂翔待得曹軍全部撤走,尷尬的對視一眼后,目中都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喜色。
此時還有不明就里負責護衛這些糧車的谷外袁軍將領、士兵從另一頭支棱八翹地巨木縫隙間鉆了過來。匆匆奔到馮魯尸體前看了一看,只見尸首兩分,已是絕無活命可能。
再看面前的主將,單膝跪倒,目中含淚,血染袍襟,虎目圓睜,也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那位主將弟弟看來和這位馮大人關系不錯,扶住馮魯尸身,馮魯咽喉處的血液噴出,濺濕了他的下頜。此時血染的三綹胡須,那位呂將軍也不以為意,將他尸身抱在懷中,只叫了一聲:“老馮啊,咱們只能來生在干那貪墨分贓的活計了……”說罷,呂翔便已淚水潸潸。
“弟兄們,咱們丟了糧草,回去也是死,不如……”
“轟隆隆……
一陣震耳欲聾的暴響將袁尚從昏睡中驚醒,接踵而來的便是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還有巨大的氣浪呼嘯而來。袁尚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被猛烈地從胡床上掀飛到了空中,又像枯葉般翻翻滾滾地飛出老遠,然后重重墮地。
“哎呀,我的媽媽喲…….來人呢,什么情況?……”
袁尚只來得及咒罵了半句,嘴里便已經灌滿了腥臭的爛泥爛草。一股摻雜了爛泥味、血腥味還有尸臭味的惡臭頓時沁入了鼻際。
沒錯,就是血腥味,還有濃烈的尸臭味,袁尚在鄴城是見過、聞過這樣的味道的。他對這種奇特的味道絕不陌生,那是死亡的味道,而且是絕對慘烈的戰場上才會有的!
巨大的危機感霎時就將袁尚完全籠罩,難道是曹軍火攻了他的營寨?不!火攻哪來那么大的聲響和氣浪,難道…….
袁尚不敢再往下多加猜測,已經被嚇了一大跳的袁尚,旋即猛然坐起身來,一直無法睜開的雙眼也強行的猛然睜了開來。待得左右同樣嚇壞了的侍從,一路手忙腳亂的幫著袁尚拖盔拉甲的奔出大帳時,一副慘烈至令人窒息的戰爭場景,頓時間便猛然躍入了他的眼簾!
極目所見,盡是垮塌焦黑的殘木,倒塌燃燒的營房,還有橫七豎八的尸體!
再循聲抬頭,天色Yin沉,煙云密布,一道道流光拖著長長的尾焰連續不斷地從天上掠過,然后在不遠處猛然攢落而下,頓時便騰起來一團團耀眼的強光,旋即又是劇烈的地動山搖,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沒多久的袁尚,頓時又被一陣地動山搖重重地掀翻在地。
“主公,主公,你可還安好?…….”嘶啞卻不失焦急的急聲吼叫,陡然從袁尚耳畔猛然響起。
袁尚驚回首,只見郭圖帶著一群軍衛和官員,連滾帶爬的沖到袁尚近前,關切的問著袁尚有否受傷之類的關心話。
“這是怎么回事?”
“哦,稟主公,曹軍突然想我軍發動進攻了!”
“啊!這么快……”
驚魂未定的袁尚在一眾文武簇擁之下,迅速來到營塞上。極目一望,只見一隊隊身披淺灰色粗布和黑色鎧甲的曹軍士兵,正在大規模密集投石的攻擊掩護下,以散兵隊形向著他們營寨前同樣列陣的軍團方陣發動猛烈地突進進攻。
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恐怖戰爭場面的袁紹,小腿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一時間也被震撼的分不清天南地北,有些木愣愣地轉過頭打著顫問一旁的郭圖:“每次都這樣嗎?”
郭圖素知自家這個小主公的膽子有多大,人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和慘烈的戰爭場面,理解著任誰都會有幾分膽怯的。
于是便一邊遮掩著,一邊安撫道:“是,主公!不過主公不必擔心,袁譚的營寨也正受到同樣的攻擊!”
“喔,曹智盡同時對我們兩營進攻?”
“是,所以這樣一來,以曹軍現有的兵力,就無多大優勢,我們大有與曹智一拼之力!”
“喔!”
袁尚木訥的點著頭,極目向著左側方向的袁譚營寨望去。只見遠處一棟棟猶如三層建筑的虎臥工事,死死地卡在了曹軍前進的路口上。同樣之前的曠野上,上萬人馬已經廝殺在一處,到處是喊殺、慘叫聲和帶著火焰的石彈在營寨前后轟然落下。
相對于袁尚的營寨和受攻擊的程度,其實遠比袁譚一邊要好些。因為袁尚在布防立寨時,就聽從了郭圖的建議,把主要防御工事都建在了離袁譚主營右側,并縮進了半里之地,守的不但不是主要干道,甚至有些偏離主戰場的意味。
這么做就是為了要讓一旦戰事展開,就要袁譚先首當其沖的抵擋一陣,而袁紹則作為后援,對打頭陣的袁譚做必要的補充。
這樣的布防自是招致袁譚的不滿,也提過抗議。但誰讓袁譚現在勢弱,并有求于袁尚呢!在袁尚的堅持下,最終袁譚只能接受這樣的布局。
袁尚算盤算的好,但不想今日戰事一開,曹軍就大張旗鼓,一個不虧待的對他們兩兄弟的營寨和防御大陣,同時發動了猛攻。
“我和袁譚兩軍之間防御工事,曹軍是什么時候,又是怎么突破的?”
袁尚的話音剛落,還未來得及給他答案,十幾道耀眼的火箭就從寨下猛烈地噴吐而上,交織成了一片嚴密的火網,從袁尚身邊嚎叫著向前突進一步的士兵頓時就像是割倒的野韭菜,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噗!”
一名士兵剛剛跑到袁尚跟前,身形便是猛然一頓,然后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下,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袁尚急定晴看時,只見他的額頭正中有一支帶火的羽箭,羽箭勁力十足,不但貫穿了這名士兵的整個腦袋,還把腦后的頭蓋骨卻整個被掀了開來,Rou靡狀的腦漿頓時涂了一地。
“咻……轟!”
一陣短促而又凄厲的尖嘯過后,旋即就是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袁尚再次重重地掀翻在地,這次和前兩次感受的振動大大不同的是,袁尚只覺得在一聲巨響后,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
等他再次爬起身來時,只見面前不遠處的堅固寨墻已經憑空多了個足有一二米見方的大洞,營寨上青煙裊裊,已在燃燒起來。剛剛突進到這個位置的幾名士兵已經不見蹤跡,只有一個士兵雙手撐地正在坑沿上慘烈地哀嚎,他腰部以下的軀干卻已經不翼而飛了。
“噗嗵。”
半截已經燒得焦黑的物事從天而降,重重地墜落在了袁尚面前,赫然是那人的半截斷腿!
袁尚的雙眸頓時間便猛然睜大了,饒是他已有準備接受戰爭的慘烈,但也沒想法到才一上手就見到了如此的血雨腥風,此刻不但為眼前這慘烈的戰爭場面震住了,甚至忘了咽了口中唾沫,反而哇的一聲俯身張口就嘔吐起來。
袁尚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只覺兩耳嗡嗡作響,一時間再無法用腦子思考。
“快護著主公退下去,敵軍已突進至營寨下,他們還用了火器,火器……”
誰都知道曹軍中有種火器,俗稱炸藥的東西,才能夠制造出如此恐怖驚人的效果。但袁尚等人通過之前的情報,一直以為曹軍中已經短缺了這種武器。因為在之前的諸多戰事中,特別是袁紹和曹智官渡陳兵對持那么長時間里,都未見曹軍有這種武器出現,今日不知為何在與曹軍普一接觸,曹軍就拿出了“殺手锏”。
黎陽縣城西南十五里處,自城邊流過的衛河上,天風浩蕩。
漢相曹智昂然立于一艘大型船樓的船頭,風吹披風獵獵作響,但他眉宇之間卻是一片神采飛揚。
他收到的戰報說,他的大軍剛剛攻取突破了袁譚、袁尚分置的防線,一戰功成,勢如破竹將這兩個明顯缺乏戰略頭腦的袁家公子,分割包圍了。
此刻他的部隊正將軍中所剩不多的炸藥用上,就是要用最強的武器,準備給以袁譚、袁尚以迎頭痛擊,爭取快速挫敗兩人妄想在此地阻止曹智前進步伐的圖謀。打垮他們的戰斗意志,摧毀他們的防御,給他們營造一個速敗的開局和制造一個恐怖的開局。
曹軍中有這些炸藥,還要多虧了曹丕的私藏和荀諶在東郡、豫章等沿海各地的大力開采各種炸藥原材料的結果。
曹智昂然站在船頭,兩側的士兵喊著低沉的號子,整齊合一地劃著槳,河水發出“潑拉拉”的聲音,船緩緩且有力的向著戰區奮勇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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