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都已經聽出來繭子了，你自己說說你都說了多少遍了。每次我們過來你都是這一套說辭，但是沒用！今天少爺下了死命令了，錢和人我們兄弟必須帶回去一樣，不然我們怕是也不好交代啊。”
“哥！哥！你沒事吧？”人群里沖出來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
“瑩瑩，你怎么過來了，這跟你沒關系你先回去。”
周淵趕忙把周瑩瑩擋在身后，掩耳盜鈴般的不想讓壯漢他們看到她。
“哥，我回去聽隔壁嬸子說你被他們帶走了。”周瑩瑩聲音里帶著哭腔說。
“別怕，哥會保護好你的。”周淵摸了摸周瑩瑩的頭發，把她護在身后。
“周公子，你說咱們這么僵持著何必呢，這……”壯漢說著朝四周看了一眼。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哎呀，這人怎么這樣啊，當街就強搶民女啊。”
“是啊，是啊，可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沒聽他們說是這兄妹倆欠錢不還嗎，欠錢不還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也不能拿人家妹妹抵債吧，這要是傳出去還怎么嫁人啊。”
“還嫁人呢，現在都這樣了，哪家愿意娶她啊。”
人群里不斷有聲音穿出來，各種亂七八糟的說辭，每個人都隨心所欲的表達自己的看法。
居高臨下，仿佛自己只是在評論案板上的一塊兒豬肉而已。
“都給我閉嘴！”壯漢黑著臉呵斥道。
迫于壯漢強壯的身體，帶來的手下，以及可能存在的背后的大人物，圍觀的眾人議論聲越來越小。
不過眼神里透露出來的看熱鬧的想法，卻是愈發的濃烈。
“哥～”周瑩瑩顫抖著身子，聲音也哆哆嗦嗦的。
周淵拍了拍周瑩瑩的手，動作中包含著安撫的意味明顯。
“行了，我們也不跟你廢話了，周公子簽吧。”壯漢把手里的紙伸到周淵的面前。
周淵一把接過撕了，“你就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我肯定把錢賺回來。”
壯漢招招手，手下從懷里掏出一沓寫滿了字的紙，遞到周淵的面前，動作里蘊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撕吧，我這還有呢，反正你今天要是不簽，這事沒完。”
“我……”
周淵想理智氣壯的讓他們滾，可此事本就理虧的他實在說不出口，剛才的那番話已經是他能說的出的最嚴重的話了。
如今，周淵只能倔強的用身體護著周瑩瑩不被他們帶走。
“哥。”周瑩瑩緊咬下唇，看著眼前護著自己的哥哥，低低的叫了一聲。
“瑩瑩，別怕哈，有哥在呢，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
周瑩瑩慢慢的從周淵身后找出來，低低的聲音蘊含著無盡的絕望，“哥，你以后照顧好自己。”
“瑩瑩……”
“……我跟帶你們走……”
壯漢錯愕的跟手下對視一眼，沒想到之前用撞墻自殺威脅他們的周瑩瑩，今天竟然會說出來這句話。
不過……雖然不知道周瑩瑩怎么想通的，但是既然她答應了，他們回去也好跟少爺有個交代了。
“哎，這就對了，還是周姑娘識相，放心，我們少爺人很好的。”
壯漢使了個眼色，手下人機靈的上前抓著周瑩瑩的雙臂，怕她反悔。
“瑩瑩……不可以，你們放開她，我跟你們走。”
“我們要你有什么用……”壯漢無語道。
周瑩瑩被他們帶著離開，周淵想要追上去，卻被留下來的兩個人攔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瑩瑩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
“站住！”突然響起來一道聲音，莫名的眾人都停下動作，循聲而來。
卻原來是下了牛車的唐詩韻，旁觀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以后，突然出聲。
“唐姑娘，這事跟你沒關系，你還是別管了。”劉二壓低聲音說。
那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還是別多生事端的好。
“有事說事，禍不及家人。”唐詩韻冷淡的說。
“姑娘，這事跟你沒關系，別多管閑事。”壯漢警告道。
他們是不想多生事端，可也不是怕事的人，不然也不會混這一行了。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
“怎么，想當英雄啊，行啊，成全你，八十兩白銀。”
唐詩韻沒看壯漢那副樣子，側身看向周淵：“還的起嗎？”
“現……現在還還不起……”周淵雙臉脹紅，羞愧的好似能滴出血來。
“那就是以后能還了？”
“我……我會努力的……我的畫肯定能賣出去的，以后也會努力賺錢的。”周淵語氣激動的說。
“喂！”壯漢看唐詩韻跟周淵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不滿的喊道。
“這是八十輛，她倆是我的人了。”唐詩韻從身上掏出來八十輛扔到壯漢的身上。
“哎喲，別扔啊，別扔啊。”
壯漢手忙腳亂的接住，還放在嘴里咬了咬，“真……真的……”
“可以放人了嗎？”唐詩韻眼皮微掀，一副不把他們放在眼里的樣子。
壯漢看了看手里的銀子，又上下打量了唐詩韻一眼，顛了顛手里的銀子，“咱們走。”
隨即壯漢手下把周瑩瑩放開，跟著壯漢離開。
“哥，哥。”周瑩瑩撲到周淵的懷里嚎啕大哭。
“沒事啊，瑩瑩，沒事了。”
周淵安撫好周瑩瑩，這才看向唐詩韻。
拱手一禮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我叫周淵，這是我妹妹周瑩瑩。不知姑娘芳名，家在何處，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我叫唐詩韻。你這怎么回事？”唐詩韻奇怪道。
這個周淵看著也不是什么街頭混混，或者大奸大惡之人啊，怎么就欠別人這么多錢？還到了要賣妹妹的地步？
“這……也是無奈……姑娘且聽我一一道來……”周淵重重的嘆了口氣，隨即開始講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自小父親早逝，母親一人獨自扶養他們長大成人。
卻因為所有的親戚都嫌棄周淵兄妹是累贅，是無底洞所以不愿意幫忙。
怕周淵兄妹遭受村里的流言蜚語，于是帶他們來這昭陽城生活。
平常的時候靠給人洗衣服之類的，干些散活養活周淵兄妹。
后來周淵大點，周母想盡辦法送他去書院讀書。
雖然周瑩瑩歲數也大了點，可以幫周母做點家務分擔壓力，但是她還畢竟是個孩子。
所以養家的任務主要還是在周母的身上。周淵心疼母親想要不讀書了，去打工賺錢補貼家里。
可是周母不愿意，因為周父讀過兩年書，所以她一直想要周淵努力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這樣不但能徹底改變家里的生活，周瑩瑩還能嫁個好人家，別人也不敢看輕他們。
好在周淵也懂得周母的良苦用心，雖然看著家里的兩個女人如此為自己奔波很不忍心。
但是也知道自己要是考中了，對于改善家里的幫助有多大。
因此哪怕書院的其他學子再怎么看不起他，嘲笑他。周淵也咬牙堅持下來了。
就這么過去了幾年，周母的身體因為持續的操勞，吃的也不好，還沒有好好的休息，終究還是累垮了。
命運弄人，周母就累垮在周淵科考前夕。
周淵無奈只好放棄科考，努力想辦法帶周母看病。
雖然治療有好轉，但是周淵卻還是錯過了科考，只能等待下一屆。
可是家里因為給周母治病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就連買個菜葉子的錢都沒有了。
一日三餐都成了問題，又怎么能堅持到下一屆科考呢。
周母醒了以后知道這個情況，氣的吐了血，當場昏迷。
周淵跟鄰居借了幾百文錢請來了大夫，診斷是舊疾復發，只能好好的養著，藥材不斷且還要多吃點好的補補。
周淵看著老鼠都不愿光顧的廚房，想到鄰居都被自己借了個遍，如今甚至已經躲著他走了。
重重的嘆了口氣，選擇來到錢家，找到專門放高利貸的錢少爺借錢。
這錢家放高利貸本是偷偷摸摸的事，肯定不能大張旗鼓的。
不過周淵有個同窗，他一個村里的有人就因為借了錢家的高利貸。
最終小女兒被送到錢府抵押債務，當時周淵的同窗很是氣憤的跟他講過此事。
不過當時自顧不暇的周淵也沒有太過關注這件事。
如今自己缺錢了，急需救命錢的時候，周淵反而想起了這件事，想起了這個錢家少爺。
打聽清楚地方以后，看到周母蒼白著面色躺在床上。
再看著妹妹周瑩瑩白天照顧周母收拾家務，有空了繡手帕賺幾個銅板。
周淵咬咬牙，大步走出家門。
“哥，哥，你干嘛去？”
“我有事，你別管。”
周瑩瑩皺著眉頭，擔憂的看著周淵離開的背影。
最終周淵跟錢少爺借了二十兩銀子，并且簽下來巨額利息的協議。
即使周淵知道這份協議不合理，這個利息也不合理，可是想到家里受傷的周母，周淵妥協了。
拿著十兩銀子周淵帶著周母去看了大夫，好歹穩住病情，不過大夫開的藥里有一味藥材是人參。
而且還必須是五十年以上的人參才行，也許是一回生二回熟，亦或者虱子多了不怕癢。
走投無路的周淵又邁進了錢府的大門，錢少爺這次又給了二十兩銀子，還是一樣的利息。
不過這次錢少爺再協議上加了個條件，那就是如果不能還錢就要用人抵押。
周淵想著只要能救下母親，就算以后再錢府為奴也認了，就是怕周母傷心失望的眼神。
不過如今都這一步了，周淵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再次拿著二十兩銀子走出大門，周淵腳步沉重的拖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軀，沒入人群里。
后來的事情很簡單了。周母偶然知道周淵做的所有的事，傷心失望之下，被氣的吐了血，沒等來大夫就咽氣而亡了。
周淵強自鎮定的處理完周母的身后事，心里一直堅持著的一口氣也泄了下來，人也昏迷過去了。
周瑩瑩拿著家里剩下的所有的錢，給周淵請了大夫，只得到一句好好養養就行了。
養養？
多么奢侈的詞語。
對于這個處在風雨飄搖中的家庭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然而真正雪上加霜的事還在后面。
就在周母剛剛過完頭七的那天。
周淵好不容易拖著病弱的身子，準備在集市上擺攤賣畫補貼家用，還可以攢錢還給錢少爺。
卻被錢少爺的派的人，也就是今天出場的壯漢帶人追債。
可是拿不出一枚銅板的周淵懇求可以寬限一段時間。
就這么拖了幾天，實在是拿不出錢的周淵準備自賣自身還債。
豈料壯漢直接說：“錢少爺才不稀罕你這病秧子呢，你這妹妹還可以，就讓她跟我們走吧。”
“不行，說好的拿我自己抵債呢。”
“誰跟你說好了，白紙黑字寫著呢，了沒有直接說你就行啊，你這病秧子跟我們走，是還債啊還是找個地方養身子啊。”
“那也不能用我妹妹啊，我不同意。”
周淵病重的身子使勁兒的阻攔，然而一個病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攔的住幾個大男人。
更何況他們這些人還都是身體健壯的男人。
就在周淵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要把周瑩瑩帶走的時候，羞憤的周瑩瑩直接撞墻。
“瑩瑩！”周淵甩開抓著自己的人，沖過去查看周瑩瑩的情況。
“我們下次再來，錢必須準備好，不然就等錢少爺不高興了，這事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壯漢眼看著人要出事了，不想鬧出人命，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畢竟要是真出了事，哪些大人物什么事都沒有，替罪羊都是他們這些當手下的擔著。
反枕錢少爺只是讓他們來催債，也沒說今天必須把錢拿回去，或者把人帶回去。
既然如此，何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改天再來比較好。
打定主意之后，壯漢就帶人離開了。
好在周瑩瑩這幾天因為傷心，沒怎么吃飯，身體比較虛弱，所以撞墻的力度并不大，只是額頭紅了點。
“哥……嗚嗚……哥……怎么辦啊……我好害怕啊……”周瑩瑩傷心的抱著周淵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