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山家情況復雜,她跟石頭說好幾次讓他回家他都不動彈,那這武老二家大概是真的沒辦法待了。
明明是同歲,石頭卻長的瘦瘦小小,看上去跟常文健差不多大,特可憐。
“那你晚上擱哪住啊?”她輕聲問道。
石頭癟了癟嘴,嘴巴沒張太大,含含糊糊回道:“大河邊兒...”
就是蘆葦叢子里那個窩唄。
還行,管咋地是個遮風擋雪的地方。
“吃啥啊?”
石頭緊張的摳了摳手指,沒吱聲。
大概是不想說。
那算了。
她讓石頭等著,自己噔噔跑回前院,從棚子里翻找出一床破被子。
這破被子是奶奶生前用的,奶奶去世后冬天莫蘭用它堵窗戶,后來被子一角被耗子咬出個大窟窿窗戶堵不嚴實就一直扔在棚子里沒有用過。
抖落開一看,好家伙,又多了幾個窟窿。
破是破,管咋地里邊還有棉花,也能擋一擋寒。
除了破被子,她還翻找出一盒洋火一并塞給石頭。
“實在冷你就點火烤一烤,注意別把別的點著。”她以大人的心態殷殷叮囑道。
石頭抱著破被子看著她倍兒認真的點點頭。
“九兒,你擱后院干啥呢?我們要去滑冰車你去不去?”洗完澡收拾好的常文樂顛顛跑到后院扯著嗓子喊道。
“去,你們等著我。”應完常文樂,她又轉頭對石頭道:“你也找暖和一點的地方待著吧,別在這兒了。”
石頭點頭應下,但直到她離開后院他都沒動彈。
家里兩個冰車,其中有一個是她的專屬,常春生特意給她做的,又大又穩當,還有靠背,想滑就自己滑兩下,不想滑就讓哥哥們推著,特舒服。
另外一個冰車是常文喜和常文樂做的,坐板稀稀疏疏,坐上頭硌屁股,滑太快都怕它散架。
今天常文平很反常,一直推她也不自己玩兒。
順著河道滑下去好幾百米,臉被吹的蟄蟄剌剌的疼,大哥二哥早滑沒影了,小弟跟不上正坐后邊哭呢。
“三哥,換你滑一會兒啊,我推著你。”坐著挺冷,她想活動活動。
常文平腦子根本不轉彎,一巴掌給她摁回去:“我不滑,你坐著我推你。你不是嫌棄我瘦巴巴一點兒勁都沒有么,我多練練,以后你卡倒我背著你。”
她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順嘴而出的一句話他竟牢牢記得,他這三哥也沒看上去那么沒心沒肺。
常文平可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想變得有力氣。回家的時候一個人扛兩個冰車還在前頭跑,到家累的呼哧帶喘還出一身汗。
莫蘭看了直皺眉。
“這才洗完半天又都整埋汰了,就不能等過了年再折騰?”
那當然不能。
三十這天更忙活。
大半夜的下了大雪,三十早起來就開始掃雪,一直到中午才清的差不多。
莫蘭熬了一大勺漿糊,她和二哥抹漿糊,大哥三哥一趟一趟的貼對聯。
下午三點多隨便對付一口,全家又開始為年夜飯忙活起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家里孩子多吃的就多,包一次餃子就得忙活挺長時間。
常文喜常文樂剁餡,莫蘭揉面,常春生在外屋地架火燒水,準備工作做好之后全家圍著大面板一起包餃子。
常文健就是純搗亂,面弄的可哪都是,被常文喜嫌棄的攆到一邊。
常文喜他們都不相信她能包好,讓她也一邊玩去。
嘿,小瞧她了不是!今兒必須得給他們露一手。
才包兩個她就已經讓全家人刮目相看,并且在一聲聲的夸獎中逐漸迷失自己,小手倒騰的賊快包的最多!
一共包了四大蓋簾,最后一蓋簾包好的時候前頭兩蓋簾已經煮好,不涼不熱吃著正好。
鮮嫩的鹿肉和蘿卜再加上莫蘭秘制的香料,餃子入口香的人恨不能連舌頭一起吞下去。
一個沒忍住吃了整整十六個大餃子,撐的肚子溜圓。
比她還管不住嘴的是常文健,吃的比她還多,大半夜外邊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就他蹲在院子里哇哇吐,又可憐又好笑。
后半夜快一點才睡,早上不到七點就被叫起來,換上莫蘭親手做的鹿皮袍鹿皮靴,小辮子編的整整齊齊綁上紅色的頭繩,整個人看上去喜慶又可愛。
常文喜他們也換了袍子靴子,一起出門拜年特扎眼。
袍子除了暖和外最大的好處就是特能裝東西,桔子蘋果瓜子糖,一圈下來每個人兜里都塞的滿滿的。
歡歡喜喜的往家走,路過武江山家大門口的時候聽到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和女人的哭嚎聲,凄厲又絕望。
“武老二又打媳婦了吧?”常文平伸著脖子往武江山家里瞅,啥都沒瞅著。
路上來來往往拜年的人不少,各個臉上都帶著笑,卻沒有一個人在意武老二家被打的那個女人,更沒人想去管一管。
“大人都不管咱能干啥?走吧!”常文樂推著常文平往家走。
常文喜牽著她的手站在原地沒有動,顯然心里是有想法的。
她抬頭看向大哥,童聲稚氣道:“哥,頭前兒武芳芳把咱家苞米機子借走了,現在還沒還呢。”
常文喜面上一喜,牽著她往武老二家走,一邊走還一邊解釋道:“咱家也得揉苞米,順道就把苞米機子拿回去。”
什么拿苞米機子啊,就是想進去打個岔,讓武江山收斂一點。
常文喜打小就愛管這些“閑事”,正義感爆棚,確實適合當兵。
武老二家院子也非常大,后院對著大道,從大門進去走到前院,雪都沒清干凈東西亂七八糟扔的可哪都是,一看就不像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武江山此刻情緒上頭,不能貿然進屋。
“哥,你喊兩聲。”她小聲提醒道。
常文喜扯著嗓子喊道:“二大爺,我是常春生家老大來拿苞米...”
“嘭”一聲房門洞開,石頭蓬頭垢面跌跌撞撞從里頭跑出來,要不是常文喜眼疾手快擋一下就跟她撞上了。
石頭只看她一眼又匆匆跑走,像被狗攆了似的。
攆他的不是狗,是武江山。
武老二頂著冒煙還一股糊吧味兒的腦袋光腳跑出來,踩雪上涼的原地蹦兩下又縮回屋里。
“小王八羔子,敢點火燒老子頭發,等你回來看老子不打死你!”武江山罵罵咧咧道。
啊?點頭發?用的不會是她給石頭的那盒火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