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四濺,半空灑下的暗紅血霧隨氣流一起橫沖直撞,放眼望去,地面半空全是紅色,烏泱泱的妖獸好像望不穿盡頭。
拂衣神情都有些麻木,手起劍落,一片片白光似湖水漣漪般蕩開,前赴后繼的妖獸就在這光芒中轟然倒地。
憤怒的獸吼聲,修士的喊殺聲,飛行妖獸與靈蟲煽動翅膀時高高低低的嗡鳴聲,讓這片沉默已久的城池爆發出劇烈的生機與活力,而死亡就在這生機與活力中昂首漫步。
符箓與符寶接二連三炸開,五光十色,短暫而絢爛。法術、法寶靈光、還有修士與妖獸身上如光暈一般的防御護罩,把這單調得略顯枯燥的世界點亮。
或許是眼前殺不完的妖獸、止不住的嘶吼占據了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就連高空深處傳來的道道威壓與斗法余威,都不再讓眾人感到壓迫窒息。
人族也好,妖獸也罷,在此刻都是殺紅了眼的武器,一舉一動都是在征戰,沒有誰愿意退縮。
“廣場近在眼前,加速攻擊!”
“殺了攔路妖獸——”
“快用符寶炸開陣法!”
人聲很快淹沒在隆隆斗法聲中,不過手持符寶的修士準備已久,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們看到拂衣一劍劈開紊亂氣流,白光迎著無數妖獸尸身向前奔去,自己身后的符寶亦隨之迸發出刺目光芒,朝同一方向猛攻。
轟轟轟——
一枚枚符寶的力量涌向地底深處,地動時,數不清裂痕從地底陣基處沖上地面,像是一道道深不可測的猙獰傷痕。
低階妖獸被這突如其來的地裂驚到,本能地開始亂竄,這一竄,有些四蹄陷入裂痕中拔不出來,只能任由大量妖獸從身上碾過。還有一些與天敵撞上個正著,殺紅了眼的妖獸哪有理智可言,對上了就是你死我活。
在廣場嚴密的陣法屏障漸漸裂開、碎成大塊大塊的光斑時,一階二階妖獸和半數三階妖獸都徹底失去控制,只余下一小部分還在頑強地沖向人族修士。
“進入廣場后金丹初期先行!金丹圓滿與我一起留守到最后!”拂衣擔心有人試圖搶先入陣,提高音量幾乎喊破了嗓子,待聽到眾人理所當然般應和起來,這才放下心來繼續攻陣。
她渾身經脈都似火燒一般,兩粒魚目金丹仍有七成靈力余下,可是受傷的肉身與識海丹田都承受著巨大壓力,一劍劍揮出,血液都在燃燒。
這熾熱不同于外界傳來的熱,好像身體內部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停下來,冷靜下來。可她無法停止,不僅不能放松,還要加快速度以身作則沖在前方。
與一個探險隊伍的領隊一樣,此刻的她必須擔起引領眾人的責任,以免疲憊不堪的修士們變得遲鈍,消磨了敏銳的本能。
她要時刻提醒眾人,按照隊形對戰、按照計劃丟出符箓符寶,以免誰殺紅了眼頭腦發熱,一頭扎進妖獸中亂砍一氣。齊心協力,分工作戰,不僅僅能加快闖陣的速度,還能保證每一個修士都安然無恙地回到金盤域。
符寶損耗了一枚接一枚,拂衣手中的符箓也已耗盡,就在她打算祭出千機宗首座贈與的冰風雷刀劍符寶時,籠罩在廣場的屏障不堪重負,終是瓦解成靈光碎片,被紊亂氣流卷入高空之中。
“金丹初期速速進入金盤域陣法!”拂衣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喜悅,劈開試圖沖上前來的妖獸時,還不忘用余光看了一眼齊譽,讓他趕緊進陣不要猶豫。
齊譽果然有些遲疑,他本打算留下來與拂衣一起走,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實力,又覺得留下來只能添亂。看到拂衣掃來的眼神時,他被身旁幾名同境界修士一拽,待反應過來時人已身在傳送陣中,靈光一閃便消失在圣妖域。
破開陣法后,外面內亂的妖獸終于反應過來,也終于想起了老祖宗們的吩咐——阻止人族離開,防止傳送陣開啟。
陣法靈光驚動了亂斗中的妖獸,讓它們再一次掉轉方向奔向人族修士,飛禽走獸靈蟲游蛇......都似瘋了一般沖上來,一只只都張著大口試圖把人族盡數吞食入腹。
“拂道友!符箓耗盡了!”
“我這里也耗盡了!”
“誰有補靈丹借我一瓶!”
“早就用光了!”
拂衣聽到幾乎所有修士都耗盡了靈力,再看自己身上也沒有了補靈療傷丹藥,心中不由得發沉。
她還余下五成靈力,若是勉強祭出陰陽魚劍光,倒是能夠將這些妖獸盡數擊殺,可那樣一來,她的丹田識海經脈都會重傷。
重則把小命交代在此,輕則經脈斷開、金丹碎裂、識海被擊散,日后用上再多良藥都不可能復原。
拂衣從來就不是個愿意犧牲自我來拯救別人的人,她才不管什么玉清后裔、命定重任,想要做更多好事,賺更多靈石,看更為廣闊的天地,就先要把小命給保住才行。
正當她決定取出最后一枚符寶讓大家一起激發時,身后不遠處的傳送陣法忽然亮起,九十九道元嬰氣息如海嘯般涌來,穿過她與所有人族修士,朝沖上來的妖獸狠狠拍打而去。
輕而易舉地一個動念,一群群妖獸就已死了大半。
“小輩速回金盤域,自有四大閣修士接引至修整處!”一名元嬰真人溫柔如水的聲音輕松壓過轟隆斗法聲,如甘泉淌過周身,安撫了所有修士的焦躁的心。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守著剛剛拂衣安排好的秩序,從金丹中期開始再到金丹后期、圓滿修士,一批接著一批迅速離開了圣妖域。
拂衣守著承諾鎮守到最后,哪怕目前已不需要她出什么力,元嬰真人在沖向高空之前,把這里的低階妖獸殺了個九成九,眼下只有一些身殘志堅的重傷妖獸還在向前沖。
一劍又一劍劈下去,拂衣的意識有些模糊,只覺得耳邊嗡嗡響個不停,有那么一眨眼功夫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拂道友,該走了!”直到一聲呼喊傳來,拂衣的意識才又恢復了清醒。
收劍踏入陣法的一瞬間,她緊繃的身軀與心神一松,正慶幸總算安全了,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奇異至極、難受至極的心悸。
她剛剛放松的心神再一次繃緊,金盤域傳送廣場顯露在眼前時,雙腳無論如何都邁不出去。那是血脈至親死亡時引起的心悸,遠在飛星域新村的父親母親,已經永遠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