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羲在做出決定的瞬間,動搖心境奇異地穩定了,他的心中再無一絲恐懼與慌亂,同歸于盡,讓他生出一種強烈的興奮。
他半是蜷縮在地面,半是浮動在地洞半空的巨大身軀,在剎那間迸發出一股可摧毀天地的生滅之光。
他的龍魂,在以燃燒的方式釋放出九階巔峰的力量,他的生機在離體的瞬間,形成了與生截然相反的滅亡之息。
掌控著生滅的青龍一族,能在游動天地時播下生靈的種子,也能在同時收走生機,帶去毀滅。
他的臉上顯現出詭異的平靜,不再躲閃防御,主動向那無法逃離的魔種游去,將無形無質的一團黑氣籠罩在死亡的光輝中。
他燃燒著,消耗著,突然癲狂大笑起來。
笑聲,嘶吼,龍鳴,終于沖破那搖搖欲裂的陣法,傳至到極遠的地面上方。八大宗設下的鎮壓組合大陣碎裂,魔種尖利鳴叫著試圖沖出青色光芒。
“想逃?沒那么容易!”昊羲的神情時而平靜時而扭曲,眼中是對死亡的狂熱追求,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以這樣的方式接受隕落。
或許是因為命運太過沉重,他早就無力去抗衡,或許是因為族群覆滅,活下的那些都不是他真正的親人,或許是因為......那個占據了他記憶的轉世之人,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續。
昊羲燃燒生機的速度越來越快,爆發出來的靈光越來越盛,光芒溢出,所及之處,生機頓失。不論魔種有多強大,多神秘,始終都是生靈的一種形態,它的生機也被迅速帶走,肉眼可見地開始消亡。
一種詭異的聲音夾雜著無數不甘,從魔種周身向外傳蕩開,整個古魔戰場遺址都被濃郁的魔氣包裹,陰怨腐蝕著降神陣,讓這座從遠古洪荒時期遺留的巨陣寸寸崩裂。
強大的巫符文生出發絲粗細的裂痕,與天地的溝通明顯減弱。長離不得不飛上更高的天空,以躲避下方無孔不鉆的余威。
哪怕這一片區域時間緩慢,也架不住龍息與魔息大面積覆蓋。
“不好,降神陣要毀滅了!”
長離感覺到一陣浩瀚蒼茫的陣法力量,從地底悠悠向上飄來,若不是時間被減緩,恐怕早就已經將他沖擊得元嬰潰散。
這座巨陣雖不似九階生靈一樣具有靈性,但龐然大物的死亡,仍會爆發出可怖的沖擊。這沖擊遠強于尋常修士斗法,會讓本就脆弱的渡厄域雪上加霜。
一旦降神陣毀滅,昊羲和魔種都會脫離束縛,在這片不堪一擊的天地中同歸于盡。
到時候,萬物不存,他再不走,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長離小心翼翼地移動身形,再次查看過傳訊符寶,依然沒有消息傳來。
“普世經會期間生靈眾多,傳送陣一次只能傳九十九人,啟動一回還要消耗一些時間,再算上更換極品靈石的時間......”
長離欲哭無淚,為什么他的氣運還沒有恢復?明明拂衣都活過來改過好多人的命運了!他曾經的舉動,明明是為造福修仙域啊。
不過是強行動用秘術拖住三千域回到過去,怎么天道就盯著他不放?要是天道有形,他都想沖過去獻媚打個商量,請它老人家不要再毀他氣運。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禱終于感動上蒼,儲物空間中的傳訊符寶,終于在陣法即將完全破開時亮起。
“所有生靈盡數離去,速到傳送陣聚集。”
是拂衣的氣息,長離感動得差點淚流滿面,撲騰著光禿禿的翅膀,穿過不同的時間區域,回到了流速正常的范圍。
他所剩不多的靈力全都用在飛行上,雙翅一振,下方山川河流便消失不見。
他看到死亡在不斷向外蔓延,所及之處唯地勢有變,靈植全都焦黑如土,化作粉末散去,地面裂痕直達地心深處,甚至看得到正在向上翻涌的巖漿。
一條條靈脈迅速枯竭,一座座佛山紛紛崩塌,這里不再是佛門圣地,而是人間煉獄。
他離開后,巨大的回溯之眼開始變淡,古魔戰場遺址的時間流速正在恢復正常。原本崩潰得較慢的降神陣,以奇快的速度迸出更多裂痕,緩緩上升的碎片與塵埃,狂躁不安地沖上高空炸開。
昊羲與魔種幾乎融為一體,二者都以生命為代價,燃燒自己消磨對方。
來自于異時空的魔物終于失去理智,瘋狂得像是最無知的野獸,高聲嘶鳴著,與龍鳴聲卷在一起,形成一圈圈能令識海崩潰的音攻。
烏壓壓的魔氣在高處形成無數漩渦,漩渦之后,天空如地面一般龜裂,顯露出更深處的虛空。
空間徹底崩塌之際,天與地,昊羲與魔種,還有層層碎裂的降神陣,齊齊爆發出最為驚人的力量。
長離飛得極遠,仍能感覺到身后那道越來越近的沖擊力,他動用渾身解數拖住后方的時間,雙翅沉重無比,連抱怨天道對他不公的心思都消失不見。
“完了完了,還有好遠的路程......”長離心中無奈一嘆,暗道氣運果然還是虛弱,看來今天要死在這里了。他正打算取出傳訊符讓大家先走,卻見前方飛來一道紅色靈光,正是疾速向他趕來的丹玉。
丹玉的背上,托著無相宗所有同門,拂衣、鐘韻、藺不屈,培坤、執明、鑫云,六張親切的面孔讓長離眼眶一熱,忍不住撲騰著翅膀大喊:“天道對我真是太好啦——”
拂衣眼角抽搐,神識一動將他卷到丹玉背上,丹玉立刻調轉身形,以最快的速度朝傳送廣場趕去。
“我們等了兩天不見你歸來,是不是傳訊符寶受到時間流速影響,拖慢了你查看的時機?”
聽拂衣這么一說,長離才聚起粉嘟嘟的翅膀一拍鳥腦子。“嗨呀,我怎么把這給忘了,我能不受時間影響,傳訊符寶不能啊!”
眾人:“......”
所以英勇無敵地待在戰場兩日,完全是一場烏龍,長離再不敢說什么氣運衰弱,身后空間不斷崩塌,但他的身邊,只有生機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