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青蓮域中部一座佛山背后,眾修決定,就在這里解決戾霄。他生平極厭惡佛修,死在佛像后面,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諷刺。
不過拂衣仔細一想,其實不管讓戾霄死在哪里,都是一種諷刺。因為他除了玄鳥,對任何一道、任何一個族群都十分厭惡。
將他從靈光空間丟出來的時候,巴掌大小的黑色禿毛鳥,脆弱得幾乎沒有一絲靈息波動,渾身骨骼碎裂成粉末,根本支撐不住身體。血肉模糊的鳥身還在淌血,軟噠噠的,生機幾近斷絕。
“真慘啊,看著真爽!”鑫云盯住腳下這只半死不活的鳥,掌心祭出一團星月光芒,漸漸地凝聚成彎月斬模樣。
執明漫步上前,身周纏繞著一圈精純至極的黑亮水靈,時而化作巨蟒吐著蛇信,時而變為陰屬性濃郁的藤蔓,從地面朝著戾霄蔓延去。
拂衣右手持劍,回想起當年在萬妖山脈經歷的一切,早就恍如隔世。但曾經感受到的那些絕望,像是深深刻在骨子里,雖能平息,但無法忘卻。
前世那些吵吵鬧鬧的女奴們,有多少死在他的取榨之下,拂衣記不清楚,只曉得幼年剛到山中時,每隔幾日就要消失一批熟悉的面孔。
她至今都無法忘掉體內的禁制氣息,每當她的小小反抗被察覺時,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像是要從靈魂深處讓她臣服。
在這折磨下犯下的重重罪孽,讓她的心境無數次地動搖過,非本心所為,如何能夠安然面對那些毫無理由的殺戮?
她好不容易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好不容易進入夢想中的飛升通道,卻連上域的影子都還沒看著,就被幻戾長鳴擊中命脈。
若不是長離覺醒了傳承記憶,在她瀕死之際強行動用秘術,將三千域拖回到過去,她早就與那些女奴和冤魂一樣湮滅在天地間。
“終于等到了。”拂衣心中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愉悅與激動,她揮動乾坤,指向地面毫無意識的戾霄,哪怕是在欺負弱小,卻也毫不慚愧。
“動手吧。”拂衣頗有儀式感地看了看鑫云與執明,沒有凝聚雙魚劍光,更沒有動用全部實力,現在的戾霄,根本不配她浪費靈力。
鑫云與執明亦有默契,一個掌心鉆出一縷星月光芒,一個身周分化出一條纖細水靈,與那道瞧著十分柔和的劍氣一起打入戾霄丹田識海。
唧——
一聲凄厲慘叫從鳥嘴中發出,黑紅色的雙眼猛地睜開,應是無法視物,里面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他的神識顫巍巍地探出體外,不到三寸就無法再向前,識海潰散,再無法感知周圍的情況。
當劇痛消散,他體內的最后一絲生機也跟著流逝,直到元嬰化作靈光點消失,都沒能再開口說出半句人言。
拂衣曾設想過無數次要怎樣殺了戾霄,有拼死一戰,有暗算偷襲,有叫上同伴一起圍攻直到他去死。但她就是沒有想到過,最后會完成得如此輕松。
她知道這離不開前期的所有準備,一次次削弱他的實力,一次次將他擊成重傷,最后還有昊羲的致命沖擊,才將他打入手無縛雞之力的凈地。
但她仍是有種復仇后的恍惚,連番檢查過數次,確定地面毫無生機的玄鳥尸體就是戾霄,這才有了一種真實感。
戾霄死了,不曾有驚天動地大陣勢,沒有人知道他死在這名不見經傳的荒山。
他的死亡,與他狂傲的生平截然相反,就連肉身的材料都毫無用處,碎掉的骨骼與妖丹,以及光禿禿、血淋淋的肉身,就算化入泥土中都無法滋養太遠的靈植。
生時禍亂,死時無用。拂衣愉悅地牽起嘴角,這恐怕是戾霄最怕的結局,也是最適合他的結局!
“丹玉師姐,勞你噴個火燒了他。”拂衣可不想這糟心玩意兒融入修仙域,要死就要死得透透的,半點機會都不能留。
“好嘞!”丹玉一雙小胖手插在圓滾滾的腰間,嘟著嘴呼地一下噴出一團金紅色火焰,先天異火的氣息裹在焚天焰中,熾熱頓時讓眾人飛退了數十丈。
饒是世間最暴烈的兩種火焰融合,也持續燒了半個時辰才將玄鳥肉身化作灰燼,為了不讓火焰熄滅,丹玉時不時就得嘟嘴噴火,到最后都要揉著臉頰噴,把不遠處的同門和小輩們逗得哈哈大笑。
戾霄的死,像是一片羽毛劃過平靜水面,過了就了無痕跡,沒有再讓眾人有任何情緒波動。離開的時候,拂衣不曾回頭記下這座山峰,就像她以后再不會記得戾霄一樣。
飛身來到傳送廣場,看到那座設下數百重陣法以及數百沖結界的傳送陣,眾人都不由自主繞著走。不單是威壓震懾力太大,還有那閃瞎人眼的靈光,遠遠望去視線都要模糊了。
“你們先回宗門等候吧,未央山脈已有異常靈氣波動,此去再歸來,上下域應該就融合了。”
拂衣在途中聽易正、易邪和高乘清匯報了未央山的消息,那里還未出現黑色漩渦,但她告訴他們的方位確實有了不同尋常的波動。
那座“秘境”此前從未顯露過,是以無人知曉開啟的規律,三個小輩百無聊賴地守了許久,總算沒有耗費太多時間。要是數十上百年不開啟,三千域多半還要再亂下去。
“好,此行不易,你們多加珍重。”培坤深深看向易正,見他笑得一臉輕松,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澀。
執明也難得地開口讓他們注意安全,至于平日就愛說愛鬧的鑫云、丹玉和長離,更是有說不完的話,嘮叨了約莫一炷香才肯目送他們離去。
拂衣帶上先天異火、九天重水與玄天息壤,與鐘韻、藺不屈和易正一起踏上去程。
走了一會兒,鑫云才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轉頭看向培坤。“我怎么覺得,易正是要那自己獻祭天地?”
她的腦子本來就時靈時不靈,馬虎粗心的時候比誰都慢半拍,一旦狡猾起來又比誰都厲害。聽到她的話,嘻嘻哈哈的丹玉和長離才變了臉色。
見培坤沉默不語,易邪上前幾步,沉聲寬慰起他們,也算是寬慰自己。
“小正是白澤善靈轉世,只要白澤不隕,善靈就永存。白澤再次沉睡,善靈就會再次轉世為人。每一代善靈都是同一個靈魂,至于肉身,于我輩修士而言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