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流閑人

第六章 袖里乾坤

徐長青又提了兩袋糯米倒入老道士等人的浴盆里,房粱上的青玉葫蘆也換了一個,一切辦妥后,便回到正屋里,放下門口竹簾。將兩個裝滿尸氣的青玉葫蘆放到里屋的供臺上后,便回到側屋的臥房,盤膝坐在百年青藤編織的座墊上,從懷里取出那枚肖恩送給他的和田玉墜,仔細的看了看。墜子不算大,只有鵪鶉蛋大小,呈心膽形,表面摸上去感覺很光滑,但是細心的體察一下,又會覺得有些密密麻麻的斑點,像是被人刻意的刻上了什么東西,由于斑點紋路太細小了,只能依稀感覺到有點異樣。

見肉眼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徐長青便將和田玉墜放在座墊前面的小香臺上,隨后閉上眼睛,抱圓守一,默默的運轉真元只沖前額神目穴。他一身精純的上清金丹真元在神目穴來回運轉的同時,前額那道豎直的紅印胎記泛起了一道赤紅色的光芒,隨后皮膚逐漸向外鼓起,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想要鉆出來似的。當他的前額形成一個極為明顯的大包時,那道紅印周邊的皮膚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拉扯似的猛地向兩邊張開,一個猶如琉璃般的七彩眼睛出現在他的前額神目穴部位。

徐長青天生的神目打開后,從神目中射出一道光芒,打在了小香臺上的和田玉墜,玉墜立刻被那道光芒包裹著,緩緩升起,到了神目正對面便懸空停在那里不停的旋轉。隨著玉墜旋轉的圈數增加,徐長青雖然閉上了眼睛,但通過神目的光芒,卻在腦子里浮現出一個放大了近百倍的玉墜影像,而且那表面的斑點紋路也變得跟人頭一般大小。在神目發揮能力的同時,徐長青臉色卻變得極為蒼白,神色似乎有點痛苦,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劇烈的疼痛似的。

這只神目是徐長青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據他師父說其中蘊含了他母親的怨氣,原本是一畸形的先天兇目,后經他師父以上清秘法煉制,化解了其中的兇怨之氣,成了一只據說能上看三十三天,下看九幽黃泉、可破萬般法術的神目。對于他師父所說的那些跟神話故事里二郎神神目相似的能力,徐長青至今沒有看到,這或許和本身的金丹大法境界有關。以他現在的修為推動神目只有兩種能力,一種就是看清三千小世界,另一種就是可以看透地脈氣運的運轉方位,而且運用神目時會伴隨著一種削骨扒皮的劇痛,非常人能夠忍受。

徐長青一邊忍受著打開神目所產生的痛苦,一邊仔細的看著放大了的玉墜斑點,越看心中越是感到驚訝和激動。他發現那些斑點全都是一種在秦漢時期方士所用的篆體字,而上面的內容是一種上古法術的修煉方法。玉墜上沒有寫這種上古法術的名字,但是從上面記載修煉有成后發揮的功效跟道家大法袖里乾坤很相似,而練至大成的話,更是能夠在袖中自成一方世界,吞山卷海,禁錮天地,那些被收入袖里的生靈無論多強,只需輕輕揮袖便可令其灰飛煙滅。

一柱香的時間,徐長青終于將整篇上古袖里乾坤大法記住,此刻他已經疼得渾身不斷的冒冷汗,于是他趕忙將運轉至前額的金丹真元緩緩收回,在體內奇經八脈運轉九次,這才補回剛才開神目所消耗的真元。然而就當徐長青從神目撤出真元的同時,神目的光芒也隨之消退,光芒瞬間消失所產生的力量把堅硬的和田玉墜碾壓得粉碎,跟著那只七彩神目緩緩合上,逐漸退出額頭深處,恢復成原來紅印胎記的樣子。

徐長青將真元全數收回丹田后,緩緩睜開眼睛,見到眼前只剩下一堆碎末的和田玉墜,他的臉上并沒有感到意外,他很清楚玉墜會被神目的力量碾碎,所以才會強忍下劇烈的痛苦,快速的記下玉墜上的法術。他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雖然金丹真元并未消耗多少,但神識卻因為那種非人疼痛而感到疲憊無比,以這樣的狀態絕對無法開始修煉上古袖里乾坤大法。和其他歷代九流閑人一樣,只要找到了一個新的法術,便會忍不住立刻修煉,也不管這法術是正是邪,是否有假!

養神丹是徐長青師門會煉制的少數幾種道丹之一,如今的煉丹術早已不如以前那么發達,大多數人煉制的都是藥丹而非道丹。這種名為養神丹的道丹能夠讓服食著神識清澈,在這種狀態下修行可以做到事半功倍,而且有助于領悟法術的疑難關節。徐長青服用了一枚養神丹,閉上眼睛,感受著丹藥里的特有道力化作一股清流灌入腦子里面,跟著蘊養著上丹田中的神識真靈,一種輕松愉悅的感覺襲遍全身。

養神丹的藥力無法持續太久,徐長青需要憑借這股藥力進入物我兩忘的道心境界,在這個境界里面領悟上古袖里乾坤大法的精妙之處。徐長青盤膝坐在青藤座墊上,輕車熟路的將心神陷入道心之中,自成一片虛假的神識天地,憑借上古袖里乾坤大法的修煉方法模擬出一摸一樣的修煉場景,細細的計算著每一處修煉難關的癥結所在,然后算出避免或解決的辦法。這是第一代九流閑人創出的一種獨門秘術,可以讓修行者在不傷害自身的情況下融會各種法術,此后歷代九流閑人都曾出力完善這種秘術,直到第一代義莊主人時,這種秘術已經大成。

就這樣徐長青在自己的道心境界里反復模擬修煉上古袖里乾坤大法后的種種情況,每次遇到失敗又從頭修煉一次,就這樣失敗修煉的反反復復上千次后,他終于在道心境界里完成了上古袖里乾坤大法最后大成的全部修煉過程。

“好強大的法術!”徐長青將心神從道心境界抽出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這一刻他發覺之前他還是小看了這種上古法術,在他最后模擬出法術完全發揮出來后的場景中,他看到了那種可以吞納星辰日月、天地蒼穹的大威能。他深吸幾口氣,穩定下心神,養神丹的功效似乎早已過去,身體似乎在心神進入道心境界這段期間已經恢復過來,現在身心狀態非常的好,這使他決定立刻正式修煉上古袖里乾坤大法。他并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有能力修煉到那種大威能境界,但只要小有成就,讓自己多一個不礙事不費力,能夠裝載諸多法器、道符以及朱砂等物件的袖中小乾坤也不錯。

上古袖里乾坤大法對修行者穿在外面的法袍要求非常嚴格,最好的是一種上古早已消失的天罡蠶所吐的絲,最差的是經過心火蘊養的普通蠶絲,而徐長青身上的這件長褂則是由五行冰蠶所吐的絲編織而成,算得上是一件不錯的法衣。

徐長青運轉體內所有的上清金丹真元,按照大法開篇提到的那種失傳已久的煉寶法訣煉制身上的長褂,讓長褂和自己的心神合一,成為一件真正的法寶靈器。雖然這種依靠自身真元煉制靈寶的方法在全篇大法中描敘得非常簡單,但顯然徐長青現在的功力還不夠格讓其簡單話,大量的真元灌入長褂之中就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反應,金丹真元也有點無力繼續。他絕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在運轉真元同時,他分心二用,取出師門最后七顆無比珍貴的聚靈丹,每當真元快要枯竭的時候,就吞服一顆。就這樣吞服了五顆聚靈丹后,長褂中蘊含的真元似乎已經到達了承受的極限,從他的四肢百骸回流入身體,形成一個內外周天的大循環。

在循環進行了九九八十一轉后,長褂法衣徹底的與徐長青的心神融為一體,在褂子的表面浮現出一個太極八卦圖,閃著紅光,然后又迅速的隱沒入長褂之中。此刻徐長青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長褂的每一根絲線,就像他練功時感受到每一條經脈一般。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為什么所有的修行者對能夠和人心神合一的靈寶那樣趨之若鶩,這根本就是讓靈寶擁有者多了一倍的功力,而且只要再以后小心的用真元在未成型的靈寶上刻上法陣或者道符,那么靈寶的威力將會更上一層樓。雖然現在他的境界沒有半點突破的跡象,但是他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功力更加精純,氣態真元在進行內外周天循環之后,開始轉化為更加高層次的上清金液,蘊養在丹田里,只要等心火將冰蠶長褂在進一步煉化之后,就可以刻印陣法了。

這種現象對徐長青來說非常不錯,原本遙遙無期的金丹大道現在也有了一絲希望,只要所有金丹真元化為上清金液,便有機會正式進入煉氣化神階段,蘊結金丹,雖然這個過程會非常漫長。

徐長青喜歡一切順其自然,沒有多想,開始進一步煉制上古袖里乾坤大法。他從真元里分離出陰陽二氣,利用這股陰陽二氣在手臂和長褂之間的空間里勾勒出大法上記載的一個法陣,然后利用陰陽二氣相撞的力量在法陣的中和作用下開辟了一個空間。由于手臂和長褂袖子之間形成了一個外周天的循環,循環的真元可以驅動著法陣逐漸將剛剛開辟的空間穩定下來,并且將其收入手臂之內,完成最初步的袖里乾坤。

從修煉狀態中恢復過來的徐長青迫不及待的想要試驗一下袖里乾坤的效果,只見他伸手朝面前的香臺一抹,香臺瞬間便從他面前消失不見,而他卻能夠清晰阿感覺到那個比袖子要大得多的香臺卻極為反差的待在袖子里。他看了看袖子,里面空無一無,但是他的確感覺到那個香臺正在里面,隨后他稍微一動念,香臺便自動的出現在他的手掌中,感覺就像是這個香臺原本就在手里似的。

“呵呵!看來這個口袋還蠻不錯!”徐長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

眼下袖里乾坤還只是剛剛有了一個雛形,甚至連小成也算不上,只有當袖里乾坤中的空間在真元的蘊養下完全穩定之后,再施加第二道法陣,便可到達容納萬物、收人精魄的小成境界。

雖然這種袖里乾坤的威力和在道心境界所看到的威力可以說是天淵之別,說直白點可以算得上是垃圾,但即便是垃圾也讓徐長青極為滿意。因為這種袖里乾坤的法術只有那些道門正宗的大宗派才有,而且是不外傳的秘法,當年第一代九流閑人還是茅山上清宗弟子時,就是因為想要偷練這個袖里乾坤法術,才會被逐出師門,最終混跡在下九流的市井之中潦倒而死。對于歷代的九流閑人來說,尋找袖里乾坤的修煉大法也算是他們的一個心愿,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徐長青修煉了袖里乾坤大法,也算是還了第一代九流閑人的心愿,斷了一條因果。

徐長青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然是夜晚,但是他清楚這肯定不是修煉那天的夜晚,雖然在修行中他多次醒來時都是夜晚,可從星象來看,幾個大的星位有所偏移,推算下來,時間至少已經過去三四天了。跟著他用一掌定乾坤推算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很快便一清二楚,于是他站起身來,手抬袖卷,把屋內所有的法器、道符和各種驅邪畫符的用品一股腦的收入袖里乾坤中,轉身走出了臥房。

從正屋出來后,徐長青便見到老道士帶著弟子們站在院子里,神色焦急的來回走動,時不時的朝這邊看了過來。當他見到徐長青,連忙上前急聲說道:“你怎么現在才出來?有你房前那道鬼竹簾子擋著,我想進去都沒辦法!你知不知道這幾天……”

“別說了,我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徐長青神色鎮定的說道:“不就是九命真君攝走了當日從我這里離開的幾人中某兩個人的一魂一魄嘛!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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