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流閑人

第六十四章 驅魔關家

從石家莊脫身,花費了徐長青不少的時間,或許是因為他裝高僧裝得太像了,使得石家莊的百姓紛紛希望能夠得到這位假高僧的祈福,希望能夠在這個亂世中得到一份心靈上的安寧。同時在石家莊周邊一些寺院的主持方丈也紛紛進城,希望能夠見一見這位所謂的高僧,論論佛法,以借他的勢頭,提升自己寺院的聲望。直到當天深夜,他才趁夜離開了石家莊,徒步向保定走去,他準備到保定后,再坐火車前往天津。

在路上,他想到自己在石家莊的遭遇,就不禁感到一陣好笑。世人喜歡假象,更加喜歡追逐假象,真正深諳佛學的高僧沒有人去崇拜,反而自己這個滿腦子道家無為思想的假僧人卻被世人當成了得道高僧,原因只不過是一些膚淺的小道術,令他們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高僧樣子。難怪白蓮教自明朝以來,便被歷代朝廷看做是第一邪教,每次都派重兵高手加以鏟除,但是不到幾年又會死灰復燃,就蠱惑人心方面白蓮教的確是下九流旁門之最,比起那些仙佛正宗都要高明得多。

從石家莊前往保定的路并不太好走,以前曾經鋪了青石路,但是前些年打仗把這段路都打爛了,附近村鎮也沒有錢修路,只好找了一些碎石子鋪在路面上。后來一支義和團的殘軍盤踞在附近的山里面,幾次官軍圍剿都未能成功,最終使得這支義和團殘軍成了這條路的頑疾,不少過路的客商都連人帶貨全都被他們劫走找不到蹤影,想來應該已經死了。到了如今,一些客商情愿繞遠路走滄州,也不愿意走這條路,這就使得這條從石家莊通往保定的路更加顯得荒涼了起來。

踩著被野草布滿的路面,徐長青心情異常輕松,由于附近沒有人煙的關系,他驅使手中枯竹里的法陣控制著道力范圍內的所有植物,在地上鋪設了一層柔軟的墊子,令其走在上面既然輕松又不會傷腳。因為并不需要趕路,他沒有運用鬼魅神行,走得并不是很快,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才走到了新樂到定州之間的一個名叫馬家鋪的小村莊。

天色漸黯,這個小村莊似乎正在辦喜事,在村子里面都掛滿了紅燈籠,徐長青并沒有進入小村莊,這是為了避免被俗事打攪,減慢他恢復修為的速度。經過了幾天的刻意修煉,他體內的金液真元已經恢復了少許,只要再過七八天就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對于渡世靈珠和彌勒袈裟重新煉制也已經完成,由于掌握了這兩樣靈寶的控制手法,所以煉制起來容易了不少,只不過同渡世靈珠不同,彌勒袈裟并未煉制出大道真靈,仿佛它的佛家煉制手法天生就有點排斥道家的大道真靈。雖然如此,但徐長青依舊能夠如釋彌勒那樣控制彌勒袈裟,而且他還在無意中掌握了一種釋彌勒未曾掌握的方法,能夠令到袈裟綻放出一種淡淡的白色光芒,令身穿袈裟的人看上去更像是個得道高僧。

徐長青在離村口不遠處的一座破道觀暫時安頓下來,從道觀損毀的痕跡的痕跡來看,應該是在大火焚燒過之后,被人人為的推dao了。看著道觀里殘缺不全,而且爬滿青苔的三清像,徐長青不禁有種悲涼之感,天下大亂,就連如此偏遠的寺院道觀也被卷入其中,看來天下再無一處安穩之地。

在道觀里,徐長青并沒有生火,只是找了一處相對偏僻、能夠遮風擋雨的角落坐下,取了一些路上摘的野果子填肚子。自從由胎息狀態恢復過來之后,他的胃口就開始有點變化,吃得也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以素為主,這與進入煉氣化神的辟谷狀態非常相似,這也就預示著他已經正式開始進入了退氣還液這一結丹前的最后一步。

夜幕逐漸將整個天空籠罩,白天沒有下成的雨,在入夜后沒多久就開始下了起來,除了徐長青所坐著的地方有屋頂遮雨以外,其他去處很快就被雨水給打濕了。雨水由小變大,又由大變小,然后逐漸變成毛毛細雨,大概用了半個時辰左右。這時從他坐著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快速的在雨中穿過,朝道觀這邊跑了過來。當到了道觀外面之后,不知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反而翻墻過來,雖然就身法而言的確不錯,但怎么看怎么覺得有點顯擺的嫌疑。

這個身影很快就找到了道觀里唯一的這處干燥地,由于徐長青坐在相對黑暗的角落里,而且身體在九流大道的作用下,很自然的和周圍的環境氣氛融為了一體,讓一些通過氣息感覺生物存在的修行者很難發現他。只見黑影從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他之前收集到的一些干柴火,熟練的操作著火硝子,很快便燃起了一堆篝火,隨后他又從三清像上剝下了一些干藤做柴火。

在火光的照射下,徐長青看清了眼前這人的樣貌,他是一個梳著古發髻的道人,樣貌忠厚,臉上雖然有著一臉的胡須,但年齡并不顯得很大,最多比徐長青大一點。此刻他身穿一件八卦道袍,后面背著一個游方道士必備的百寶箱,在他的腰間掛著一把樣式古樸的寬劍。只見他將身上打濕的衣服解開,然后在火堆上一抖,道袍便懸浮在火堆的上空,跟著他往火堆了加了幾把柴火后,手指快速的虛空畫符,口中念道:“天地無極,五行借法,急急如律令!引火燒身!”

只見隨著年青道人的咒文頌出,虛空所畫之符立刻沖到了道袍里面,隨后下面的火堆猛地燃起了數米高的大火,將上面的道袍團團圍住。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雖然道袍被火圍住了,但是卻沒有燃燒起來,反而是道袍里面的雨水立刻化作了水氣消散在空氣中。在見到道袍已經差不多完全干了后,那名年青道人便以劍指一壓,將火勢壓了下去,隨手將道袍取下披在身上。

“好精妙的五行道法!”徐長青對這名年青道人能夠將火勢控制得如此精妙不禁感嘆道。

“啊!誰?”那名年青道人絲毫沒有想到在這間道觀里還有其他人,立刻一驚,從地上彈起來,一手取過身旁的寬劍,身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轉身、拔劍、戒備,說道:“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徐長青笑了笑,站起來從黑暗中走出來,毫不客氣的坐到火堆上,烤著火,驅散身上的寒氣,說道:“好像這間道觀是我先來的,如果要說鬼鬼祟祟的,不知那位連正門都不走的游方道人是否更加可疑呢?”

“嘿嘿!”年青道人見到出來的是一個身著素黃袈裟的和尚,戒心便低了幾分,而且當和尚靠近的時候,一種令他感到安心的情緒立刻襲遍他的全身,令他不知不覺的把和尚當成了多年的好友。在聽到徐長青的反問時,他尷尬的笑了笑,將寬劍插回劍鞘,朝徐長青行禮道:“在下不知大師已經在觀內歇腳,貿然闖入還望見諒。”

“道友,著像了!”徐長青笑了笑說道:“此地又非貧僧所搭建,大家都是在尋找一處安身之所,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哈哈!不錯,不錯!”那名年青道人笑著坐了下來,將寬劍放在身邊,從百寶箱中取出一壺烈酒,喝了一口,說道:“還未請教大師尊名?”

“貧僧神目。”徐長青拿出在石家莊唬弄百姓的那個法號,唐塞年青道人。

“神目大師?莫非就是一天前石家莊出現的那個足踏白蓮的神目大師?”年青道人臉色一驚,連忙站起來,朝徐長青恭敬的行禮道:“大師日前在石家莊以精湛佛法為百姓治病祈福,事后竟然不求一物,深夜飄然而去,實在是我輩修行之人的楷模。現在整個石家莊已經將大師的事跡給傳開了,就連大佛寺的主持智云大師和柏林寺的主持上性大師也稱贊神目大師您的人品、佛學和佛法。”

徐長青聽到年青道人的話,不禁愣住了,他所施展的所謂佛法不過是一些道家安神養身的符水加上一些蓮花佛光的表象,沒想到這樣竟然連那些正宗寺院的佛學大師們也會被騙,這讓他再此驚嘆彌勒宗秘法的偽裝性和欺騙性。

所謂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徐長青并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談論太多,朝那名年青道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便轉移話題道:“不知道道友是否可以借佩劍,與貧僧一觀?”

“可以,當然可以!”那名年青道人已經被混元金身上從地藏王法象金身那里得到的純厚神靈真力給弄暈頭了,絲毫戒備心都沒有,沒有半點猶豫的就將佩劍交給了徐長青。

徐長青接過佩劍,打開一看,只見這把寬劍的劍刃寬四指,長三尺半,劍柄雕有五蝠,劍尾以紅玉鑲嵌有洛書,在劍身上以極細的微雕之法刻有上百種道符,絕大部分都是驅鬼誅魔的道符。看過之后,他將劍合上,還給年青道人,說道:“好劍!的確是一把上等的精鋼符劍!不知道道友與山東驅魔天師關家是何關系?”

在整個修行界除了仙佛正宗和下九流旁門以外,還有一些修道門派和世家,雖然不入仙佛正宗之列,但是卻依然有著不輸給仙佛正宗的淵源家史,其中以南方斬妖天師世家林家和北方驅魔天師世家關家最富盛名。林家和關家的天師稱號并非朝廷賜予,而是修行界對其的一種贊譽,關家和林家家族歷史都有千年以上,最早可以追述到兩晉時期,家中皆以道裝示人,男女之間也為道侶,而非夫妻。林家在太平天國時期就已經離開了中華,遷居海外,大部分的家族中人在東南亞定居,而關家一直留在了華夏大地。后來因為關家牽扯進了戰火,家族中人死傷慘重,為此不得不化整為零,讓家族中人在各地開枝散葉,這些年關家在修行界的傳聞已經越來越少,大有沒落的趨勢。

同趕尸世家鐘家的土遁之術一樣,絕大部分的世家都有一套足以傲世的獨門絕技,斬妖天師林家聞名天下的是巫道,而驅魔天師關家則是精鋼符劍。據傳,關家天師級的高手能夠將玉清、上清、太清三宗數十個門派的近千種五雷符刻在一把精鋼符劍上,平時只需要用自身真元蘊養,到了要用的時候便可隨意驅使,甚至還能一次性將其全部發出,威力比起那渡劫天雷有過之而無不及。

徐長青從這名年青道人的符劍可以看出,他在關家的地位也不低,能夠使用一把刻有上百種道符的符劍,這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年青道人并不準備隱瞞,抱拳直言道:“在下關正,乃是關家第一百四十六代嫡系弟子。”

“沒想到,能夠在這窮鄉僻壤也能見到關家子弟,實在是貧僧的榮幸。”徐長青由衷的說道:“當年關家三十八條好漢,為了阻止西方教廷入侵我華夏修行界,不惜以肉身抗擊八國聯軍火炮,最終與敵同歸于盡,實在令人佩服之致!”

“唉!”關正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八國聯軍辱我中華,實在慚愧。”

“你關家又有何慚愧?”徐長青冷冷一笑說道:“該慚愧的應該是那些只會假借天命、冷眼旁觀的人,他們自以為修成大道竟然連自己姓是名誰都忘了,最終不過是一些數典忘祖、自私自利之輩罷了!關家的為國義舉無異于狠狠的打了他們一個耳光,實在痛快之極。”

關正語氣略帶感激的說道:“沒想到大師也是性情中人,要是那些關家的先烈們在九泉之下能夠聽到大師的這番贊譽,也定然會含笑九泉。”

徐長青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貧僧也并非什么性情中人,同樣是個自私自利之輩,只不過比那些躲在深山里不出來的老鬼們好一點,至少貧僧還知道自己姓什么?”

關正也聽出了徐長青話中所蘊含的怨氣,沒有再多說什么,撿起一根木頭撥弄了一下火堆,然后兩人靜靜的聽著細雨敲打著屋檐的聲音,聽著火堆傳出的噼啪聲,剛才略微起伏波蕩的心情逐漸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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