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因為她生不逢時,所以也未曾能有幸見過,在長輩記憶里繁花似仙境的涼州。
不過,她卻聽母親小虞氏提起過涼州。
當年,她的生母大虞氏去涼州參加花宴,便在涼州遇見了她的父親。
從此,兩人便對對方情根深陷,無可自拔。
只是,小虞氏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卻有淡淡的落寞。
晏錦猜不出當時小虞氏的心里,是高興還是心酸……又或許更多的是無奈。
晏錦出生的時候,生母便去了。
所以,在她的記憶里,根本沒有大虞氏的一點記憶。
在晏錦的腦海里,能記得的事情,便是父親去世之后,她的悔恨——還有小虞氏和十三先生對她的好。
涼州……
繁花似海的地方啊……可就是因為晉南王要顧及所謂的‘面子’,便讓它徹底的消失在了人間。
當真有些可惜——
晏錦微微瞇眼,想了一會才繼續問香復,“羅公子?他最近在晏家,可有做什么事情?”
她總覺得這個羅公子,頗為怪異。
涼州的羅家,她昔日的確有所耳聞。
前世,她住在西院的時候,時常會聽二叔提起羅家的人如何如何的厲害。
在二叔的眼里,羅家的人都是博學多才的,尤其是在打理花草上,更是令人佩服。
而且。當年晉南王燒毀涼州不少的花坊,而羅家的人,卻在那樣戰火紛飛的日子里。將書房里,不少關于打理花草的書籍完好的保存下來,的確很有手段。
只是,晏錦也記得,羅家的人頗為孤傲,不喜和外人打交道。
從前,二叔的確也去過涼州。但是卻沒有能邀到羅家的人。
包括后來二叔繼承了清平侯府的世子之位后,羅家的人待他。依舊是如此。
可現在,為何羅家的人愿意跟二叔來晏家了?
晏錦有些迷茫。
香復想了想才道,“羅公子同二爺一起將院子里的花,重新打理了一遍。唔……對了,羅公子還主動去了四爺的院子里,教四爺養花。”
“四叔?”晏錦聽了微微一愣。
她只要一想到魁梧的四叔,整日捧著書,然后閑來無事的時候,再養養花,便覺得有些驚訝。
連晏安之這樣崇拜四叔的人,私下都忍不住跟她說:“長姐,義父最近。有些可怕……他居然……親自打理花草了……”
晏安之說完,還打了一個戰栗,似乎很難相信自己鐵骨錚錚的義父。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晏錦想著,便微微彎起唇角。
她的四叔怎么可能會好好的養花?
于是,晏錦想都沒想便問了一句,“四叔還真的是親自打理院子里的花了?”
香復見晏錦露出笑容,立即搖了搖頭,“前幾日是四爺打理的。可后面……四爺沒有興致,也就不愿再學了。現在。尚武院的花,便是四爺身邊的莊文來打理了。”
晏四爺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心的打理花草,他會種花、看書也無非是心血來潮。
晏四爺剛開始愿意跟重十二學打理花草,無非是他覺得好奇而已。等他漸漸地不耐煩后,他干脆讓身邊的人來照料院子里的花草。
莊文跟在晏四爺身邊多年,所以這個‘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晏錦在聽到莊文的時候,眉眼里的笑也慢慢地僵住了,“莊文?何氏的遠房親戚?”
晏錦自然記得,在不久之前,她已經聽香復提起過這個人了。
莊文不止是何氏的遠房親戚……更是和平陽城的莊生,有血緣的關系。
表面上,平陽城的莊家一直很老實本分,而且晏安之派人暗地里查探了許久,依舊沒有查出莊家露出破綻的地方。有的時候,連晏錦都會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懷疑錯了對象……
可當旋家的事情發生后,莊家又在這里面插手了。
晏錦不得不注意到他們。
這群人太聰明,總是會將每一件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莊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動作,無非都是沖著四叔和她父親來的……
那么,這次羅十二的出現,會不會也是抱著這個目的?
“回小姐話,是莊文。”香復琢磨了一會,才道,“奴婢已經同阿噠說過,要多留意莊文的動靜。可這段日子,莊文一直很老實,也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是四爺院子里的那些花……”
香復說到這里的時候,微微一頓,“越開越好了。”
晏錦聽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沈硯山讓她四叔在家歇息幾天,結果她的四叔卻覺得閑來無事,不如看點書種點花。晏錦起初不以為然,可直到二叔將羅家的人帶回來,她才覺得有問題了。
向來孤傲的羅家人,居然愿意放下那些所謂的‘自尊’出現在晏家。
當真是有意思。
晏錦沒有說話,只是覺得有些悶熱,將袖口挽起一些,露出細嫩的皓腕。
天氣慢慢地熱了起來,眼看炎熱的夏季就要到來了。
而晏錦,著實不喜歡夏季。
悶熱……似乎還帶著血腥味……
香復見晏錦的動作后,便將一邊的團扇拿起來,想要給晏錦打扇。
晏錦見了之后,只是微微擺了擺手,才輕聲地說,“莊文那邊,還需要盯著。告訴阿噠,一切要小心。”
“奴婢知道。”香復見晏錦擺手后,只好將團扇放下,又道,“小姐。二爺那邊需要人去盯著嗎?”
香復聽晏錦說了這些話后,對羅十二也有了一些疑心。
之前,她以為羅家大概是缺銀子了。所以才會低頭出來討生計。
畢竟,在涼州戰亂平息了之后,羅家人又回到了涼州,并且再也沒有離開。只是,現在的涼州已經不是往日的涼州了,羅家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再那一片被燒毀的土地上。種出比之前更出色的花。
羅家人若不種花,又怎么討生計呢?
為了讓家里的人吃飽喝足。羅家的男兒不得不離開涼州,出來賺銀子。
而且,她聽聞這次晏二爺給羅家的銀子不少……不然,向來孤傲的羅家。也不會同意讓家族里的孩子來京城。
晏錦沒有回答香復,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半響后才道,“你方才說,二叔從涼州回來,帶了花和什么?新米?”
香復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是呢。旋家大爺出事后,二太太一直傷心不已。所以。二爺從涼州回來后,一直都陪著二太太,并未去其他姨娘的屋子里。連這次特意帶回來的新米。據說也是為了哄二太太開心。”
大燕朝一個傳言,是從西域傳進來的。
據說,一個人家宅不寧又霉運連連的時候,若是吃一個月的新米煮的米飯和齋菜,這些霉運都會消失的干干凈凈。
所以,每一年新米出來的時候。都會賣的很好。
晏錦從前聽人說起的時候,卻差點笑出了聲。
這些話。無非是賣米的商人用來誆人的話。可是,卻有人信了……
難道是,西域的月亮比大燕的圓?所以,哪怕商人們胡編亂造一個習俗,大燕的貴族們便信了。
連她的二叔,也對這個所謂的傳言,深信不疑。
不過,二叔這樣做,其實也是好心。
二叔雖然對旋氏有些厭惡,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旋家大爺癱瘓在床上之后,旋家長房也算是徹底的跨了。雖然,旋家二爺現在貴為大理寺卿,可旋家畢竟分家了,旋二爺照拂長房的地方,也少了不少……
旋氏會傷心不已,也是人之常情。她的父親如此重病在床,而且少了父親的照拂,旋氏在晏家的地位,堪比舒氏。
以后,晏家的當家權,怕是會穩穩地握在了小虞氏的手中。
晏錦聽輕寒說,母親小虞氏的病情也控制住了……再過幾日,便可以出來走動了。
小虞氏這一場病,差點拿走小虞氏半條性命……
而且,晏錦知道,只要母親病好了,關于母親有‘身孕’的謠言,也會漸漸地消失。
到時候,她想要查事情,也就難了。
可現在,她要怎么來查探羅十二來晏家的目的呢?
“二嬸的身子可好些了?”晏錦想了一會,才緩緩地問香復,“可有讓陳大夫去瞧過?”
香復搖頭,“老太太生二太太的氣,所以這幾日陳大夫一直未曾去過西院。不過,奴婢瞧二太太應該是憂傷過度,歇息幾日便好……況且,二爺和二少爺一直陪著二太太……”
香復說到這里,便將那句‘她怎么可能會有事’的話又咽了回去。
旋氏,畢竟是晏家的二太太。
她私下議論旋氏,似乎頗為不好。
晏錦聽了之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香復跟在晏錦的身后,慢慢地朝著屋外走去。
晏錦走到院子里,最后停在綠玉牡丹面前……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將綠玉牡丹養活了。
這對于晏錦而言,的確是個奇跡。
“你等會去將庫房里將小舅給我送來的新茶拿出來.”晏錦瞧了瞧牡丹,輕聲對香復說,“再去西院,將二叔請來,說我想跟羅公子請教一下,怎么飼養綠玉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