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惠卿說完之后,差點哭了出來。
這種事情她從不愿意去多想……
她害怕自己看的太透徹,有朝一日會因為這些事情,而厭惡父親。
盡管她一直不想承認,父親和季姨娘之間的關系……
可真相,永遠不是因為她不想承認,便會消失的。
她現在,只能面對!
晏惠卿眼眶微紅,身子顫抖的厲害。
晏鈺鶴嘆了一口氣,本來白皙的容顏,在此時更顯得蒼白無力。
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即使是知道,也沒有辦法改變什么!
因為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去阻止那些還未來得及發生的事情。
“四姐!”晏鈺鶴壓低了嗓音,眉眼里噙著一絲悲痛,“再忍忍,再忍忍就好……”
晏惠卿眼角泛著淚光,她哽咽著道,“很久以前你便對我說,忍忍吧,再忍忍便好。可鈺鶴我又要忍多久?母親她都這樣了,我又要忍多久……”
晏惠卿心里是厭惡晏谷蘭的。
每一次晏谷蘭同她交好,都是帶著目的來的!
晏惠卿知道晏谷蘭的心思,卻要在表面上故作呆傻,視若不見!她裝作單純,而晏鈺鶴更累,她的弟弟這幾年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苦讀詩書。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手握重權,然后將他們惡心的人,都殺的干干凈凈。
可是晏惠卿知道,那一日,還要等許久許久。
晏鈺鶴就這么一直看著晏惠卿,而晏惠卿終究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害怕的東西,其實晏鈺鶴也在害怕,可是……沒有辦法,他們現在的力量太薄弱了!而且,他們還要裝作不知道一切的樣子,很累!
晏鈺鶴從袖口里掏出一方錦帕,輕聲地安慰,“四姐,別哭了!您再哭,一會母親瞧著了,又會問您怎么了!她會擔心您的,而且父親……父親總說有淚不輕彈,四姐,您別哭了!”
晏惠卿從晏鈺鶴的手里接過錦帕,然后微微點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里的憤恨也慢慢地消失。
晏惠卿將眼淚拭干后,輕聲地道,“這些年,你辛苦了!”
“四姐您這是說什么話呢,我怎么會辛苦?”晏鈺鶴笑著擺手,然后乖巧的站在晏惠卿的身邊,“辛苦的是四姐您呀!”
晏惠卿見晏鈺鶴乖巧的樣子,無奈搖頭,“我哪里辛苦?辛苦的人其實,一直都不是我們。”
這些年來,在晏家生活的最辛苦的,其實并非是他們。
最辛苦的那位,是他們的生母——舒氏。
在他們的眼里,舒氏每一日都過的極其可憐。
晏惠卿說完話后,低頭垂下眼眸。
過了一會,晏鈺鶴瞧了瞧周圍,瞧見沒有人走來,才壓低了嗓音道,“四姐,你模仿長姐的筆跡如何了?”
晏惠卿一聽這件事情,眉頭立即皺成一團。
這段日子,她從晏錦哪里借來了習字的帖子,每一天都在模仿晏錦的筆跡!可晏錦的字,對于她而言太難了……
晏錦最出色并不是她那雙絕美的眼,她最出色的,而是她那一手簪花小楷。
字如其人。
晏錦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極好,一般人若是不勤加練習幾年,根本不可能寫成晏錦那樣!晏惠卿這段日子一直在模仿晏錦的筆跡,可無論她多努力的去模仿,都發現自己只能模仿的只有七分相似,而根本達不到十分。
她模仿出來的筆跡,只要認真地看,便能看出來不是晏錦的字。
這讓晏惠卿,頗為苦惱。
“不行,只有七分相似!”晏惠卿揉了揉眉心,一臉苦澀,“長姐的字,太難寫了!”
晏鈺鶴微微頷首,似乎很理解晏惠卿,“長姐的字寫的極好,想要模仿的惟妙惟肖太困難。有七分相似,已經很不錯了……四姐,你別急……”
晏惠卿看了一眼晏鈺鶴,然后不知該如何說出心里的想法。
她又怎么可能不急?
眼看還有一個月不到就要到中元節了,她若是不盡早將字跡模仿出來,那么到時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晏惠卿想到這些,然后將手抬起一些。
白嫩的手指上,已經有不少的繭子了。
若是從前,她在這個時候,會選擇放棄……
可今日的事情發生后,她便不能放棄了。
晏谷蘭居然慫恿了晏錦來三房的地盤,那么來日晏錦會不會為晏谷蘭所用,誰又知道呢?
晏錦的確是一枚好棋子,只是這枚棋子若不為她所用,那么還不如……盡早毀掉。
晏鈺鶴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四姐,這件事情我來想辦法,你先別急,這幾日羅先生那邊應該會有動靜!到時候,希望他那件事情,能吸引一些注意力吧……”
“你說晏安之那個小狼崽嗎?”晏惠卿抬起眼,微微皺眉,“四叔可真的是膽子大,當年居然敢將晏安之養在身邊!”
晏鈺鶴微微一笑,“膽子大,是要付出代價的……”
晏惠卿沒有接話,而是斂目點了點頭。
彼時,晏錦早已從尚武院內歸來了。
她將在三叔哪里借的書送到尚武院時,羅十二正在教晏安之培育花木!羅十二比前幾日似乎又瘦了一些,身子單薄的如同一張沒有任何重量的紙張,他這個樣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羅十二似乎不在乎這些,他今兒依舊神采奕奕!
他在教晏安之東西的時候,也有十足的耐心。
晏安之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天生便比別的孩子少一些智力,所以很多時間他要聽很多次,才會記得住。羅十二也沒有嫌棄晏安之這一點,本來很簡單的事情,他也十分耐心的同晏安之說了幾遍。
兩個人就這么捧著一盆花,指指點點。
晏錦站在遠處看著,微微斂目。
羅十二的眼睛和晏安之的有些相似,準確地說,兩個人的眼神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若是注意看,兩個人倒有幾分肖似。
晏安之從前對花木沒有什么興趣,在遇見了羅十二后,倒是對打理花草有了幾分興致。晏安之似乎很想和羅十二學習,照料綠玉牡丹的方法。
對于晏安之的愛好,晏錦沒有阻止。
她主動地將在三叔哪里借的書送到了晏安之的手里……
那時,晏錦看到了羅十二的眼神。
羅十二的眼里,有幾分驚恐和慌亂。
只是那些不鎮定的神色,一閃而逝……
晏錦從前便在懷疑,莊家將羅十二送來晏家,其實是有目的的。只是她那時繁忙,而晏安之又分不了心,所以她根本查不出羅十二的破綻。可現在,她倒是可以十分的肯定,羅十二其實是三叔的人。
晏錦想了一會,才對身邊的阿水道,“這幾多去尚武院走走,讓阿噠注意羅公子的舉動!”
“奴婢,知道了!”阿水立即點了點頭,乖巧的回答。
站在一邊給晏錦沏茶的香復,端著茶盞走到晏錦身邊輕聲道,“其實這幾日羅公子倒是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一直在西院很少出來走動。不過,前幾日突然咳嗽的厲害了,據說陳大夫去瞧過了,說他的身子……”
香復頓了頓,將茶盞遞給晏錦,才繼續說,“陳大夫說,羅公子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晏錦抬起頭,一臉疑惑,“什么意思?”
香復站直了身子,神色里帶了幾分無奈,“陳大夫的意思是,羅公子的身子,熬不了多久了。這段日子,二爺找了不少珍貴的藥材給羅公子用,可終究是不行的……奴婢瞧羅公子如今的意思,倒是有些像,想把自己所有知道培育花木的方式,都告訴安之少爺似的……”
晏錦聽了,微微一怔。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讓香復和阿水多注意尚武院的動靜!
后面幾日,果真如香復說的那般一樣,羅十二總是出入尚武院,似乎想將自己知道的培育花木的方式,全部教給晏安之。
從前對花木沒什么興趣的晏安之,如今徹底的沉迷了進去。
而且,有時晏錦過去看晏安之的時候,總是看見晏安之忙前忙后,和羅十二十分的親密。
晏錦私下問晏安之,羅十二可有什么怪異的地方?
晏安之當時愣了愣,搖頭說,“羅先生待我極好,一直教我怎么培育花木!長姐,等中元節過后,我便能陪著羅先生親自給你移植綠玉牡丹了!以后,這京城之中不止沈家有綠玉牡丹……您的院子里,也會有許多的綠玉牡丹!”
晏安之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的高興。
晏錦聽了,卻是忍不住皺眉。
晏安之若是真心喜歡花木,她是不會反對的。可若晏安之只是為了幫她培育綠玉牡丹才喜歡花木,那么就根本沒有必要了。
她偶爾打理花草,無非是為了照顧好綠玉牡丹。
不是因為她這個人喜歡牡丹,而是因為這株牡丹,是沈蒼蒼送她的。
作為朋友,她得打理好這些花……
晏錦想了一會,才壓低了嗓音問晏安之,“你是當真喜歡培育花木嗎?”
晏安之聽了,有些愣住。
他想了許久,才搖頭,“長姐,我不想騙您,其實我并不是很喜歡,可羅先生他……他說……”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