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眉

第四十二章 樂聲裊裊

輪到穆識月出題的時候,她的下首坐的是二姐穆知顏。

穆知顏的才學是眾所周知的,據說在京城的時候穆知顏是同二堂兄穆宸驍一起跟隨大伯父請來的先生讀書的,那先生是京城的名儒。

所以穆識月這個上闕就不能出的過于簡單,沉思片刻,就在眾人以為她說不出來的時候說了一個“蘭中白山千鳥”。

四個字的花草名本就不多,這個算是比較難的吧,可是穆知顏坐在那里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就對出個“梅下玉蝶龍游”。

白山千鳥對玉蝶龍游,一蘭一梅,還都是四個字的花中精品,不僅工整,意境也美。

不過這斗百草大多是小孩子玩的,玩著玩著幾個年齡稍長得便覺得無趣了,慢慢的眾人的興致也越來越低。

這時候穆卿臨再次提議眾人到外面去坐一會,“不如我們去西園吧,我記得西園有個院子栽種了不少的合歡樹,現在正是合歡花開的時候,想必在樹下也不會太熱的,在外面總是有些野趣,比在這屋子里悶著強。”

這次大家都沒有反對,好不容易有個出來游玩的機會,總是悶在屋子里和在家里又有什么區別。

穆卿臨就招呼兩個小丫鬟先過去有合歡樹的院子,帶著仆婦收拾一下。

穆識月在西園見過那一片合歡樹露出墻頭,只是她對那絨絨的合歡花實在是愛不起來,所以也沒有去看過,而且她記得,有合歡花的院子好像就是在周衡所居的院子旁邊。

她知道這些日子兄長常常跑到他那里,她沒有阻止,雖然她下意識的覺得那人有著她體會不到的危險氣息,但是她不敢因此阻撓了兄長的一腔熱忱,也就放任了兄長和他的接近。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出去收拾院子的小丫鬟就回來了,穆卿臨自告奮勇的帶著大家去西園。

那個院子也是正對著西園假山的,遠遠的就能看見一大片朦朦朧朧、亦真亦幻的合歡花從墻內探出頭來,眾位姑娘都歡喜的不得了。

院子叫絨花居,正應了合歡花又叫絨花樹的名字,等眾人進了院子,才知道原來在院子的入口處竟然有一個小池塘,這院子平時除了打掃的下人并沒有旁人來過,今日方知原來比想象中的更好。

實在是西園擴進來沒有幾年,住在這里的也只有五房一家和穆宸謙,園子又大的很,其他房的人都很少來西園,所以很多地方都是沒有逛過的。

“三姐姐和六妹真是有福氣,這西園的景致竟比東園好這么多,住了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這里別有洞天呢”,穆夕嵐一臉高興的向穆景云和穆識月說道。

穆景云抿唇一笑道:“五妹真是高估我們了,平時都躲在內院不出來,別說是你,就是我都不知道西園里還有這樣一個好去處,竟是都叫我們浪費了這好風光。”

池塘一側的合歡樹下已經被小丫鬟擺了若干個蒲團和小幾,小幾上瓜果茶點一應俱全。

穆夕嵐邁開步子率先朝著合歡樹走去,卻又腳步一頓,回頭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剛剛眾人一直在說話,如今安靜下來,側耳細聽,除了微微的風聲,好似還有樂曲之聲,樂聲裊裊,夾雜在風中,不細聽是聽不見的。

秦沫詢問著:“可是前院請了戲班子?”

穆卿臨搖搖頭,道:“這次三叔高升,家里本就沒打算大辦,也不知道今日會有多少客人來,所以并未請什么戲班子”。

穆府的事一概由二太太承辦,既然穆卿臨說沒有那定然是沒有的。

穆識月忽然想到那日兄長說自己是被周衡用樹葉吹的曲子吸引過去的,又凝神聽了聽,好像的確是樹葉吹奏的聲音,心下了然。

難怪兄長被引了去,她從來不知,樹葉也能吹出這么宛轉悠揚的聲調,只是曲調中她卻感受到了一絲迷惘。

為什么迷惘,他對什么事情迷惘?

穆識月第二次對那個周衡產生了好奇之心,第一次是他對玄學和已經失傳的東西的知曉,這一次卻只是樂曲聲中的迷惘。

她不免疑惑,這個周衡,究竟是何許人也。

那邊的幾個姑娘還在討論這樂聲是從哪里傳出來的,穆知顏側頭詢問穆識月:“這可是樹葉吹奏之聲?”

穆識月點點頭,離二人最近的容雪聽見了穆知顏的話,疑惑的問:“樹葉也能吹出這樣美妙的聲音嗎?”

她的聲音比穆知顏的高,這下子眾人都恍然大悟,秦沫婉轉的聲音響起“真的是第一次聽到用樹葉能吹出這么好聽的聲音,不知道是哪個吹奏的,真想見他一見”。

穆景云適時的為眾人解惑:“這絨花居臨著的是倚松苑,那個院子住了祖父前段時間救的少年,會不會是他那里傳出來的聲音”。

穆識月一直沒有說話,即便她已經知道,知道不說破,這也是一種境界吧。

眾人的話題又從樂聲轉移到了祖父救回的少年身上,祖父那時說過等他的傷好了要將他帶出來給家中人見見,已經這些時日了卻沒有動靜。

穆知顏不想再聽一群小姑娘在這里嘰嘰喳喳的討論,就一個人向著合歡樹下的矮塌走去,挑了個位置好的坐下。

穆識月也覺得站在這里討論沒什么意思,就抬腳朝穆知顏走去,挨著穆知顏坐了下來。

跟著穆知顏過來的芷岸給兩位姑娘各自倒了一杯茶,穆識月沒有喝,卻是拿起了青瓷小碟中的一串葡萄吃。

現在才是六月,竟然就有了葡萄,想必是暖棚中種植出來的,鳳陽城外有幾個莊子,種了很大一片的暖棚,經常出一些各個季節沒有的東西,但價格也是格外昂貴的,只有大戶人家才吃的起。

以前她剛到京城的時候,懷遠伯府就很少買這些不符合時令的東西,不為別的,只為了省錢。

懷遠伯一生只有個空虛的爵位,沒有得過什么實銜,懷遠伯夫人去世的幾年家里的莊子鋪子打理的并不好,進項不多。來往的又多是世家大族,平日交往耗資甚大,慢慢的家底就薄了。

穆識月嫁過去之后接管庶務才逐漸好起來,好多稀罕物,在京城的幾年也只有在別人家做客或是宮宴的時候才能見到。

不過這葡萄委實是不甜,和秋天的比起來終是差著些口感的,要說最好吃的葡萄,穆識月吃過的就數西域進貢的玫瑰香葡萄,當真的甜到人的心里。

好像還是她嫁入曹家的第二年宮里辦宴席時嘗到的,那年好像是南晉大勝,敵國北燕戰敗派使者求和。

想著當年的事,穆識月的心忽然一緊,手中的葡萄沒能拿住掉到了地上,霍然的從矮塌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