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眉

第一百五十七章 豆蔻年華

穆識月攔住了身后想進來請安的青杏,“青杏姐姐,麻煩你了,我自己進去就好”。

青杏做為穆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什么話當說什么話不當說還是有些分寸的,且穆知顏還是老夫人極為寵愛的孫女,她當然不會多嘴。

彎下身子一言不發的退了出去,穆知顏的兩個丫鬟見六姑娘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行禮。

穆知顏一點也沒為自己扯謊而內疚,甚至連一絲不自在都沒有。

“六妹來了,快過來看看汀蘭繡的野鴨子怎么樣”,穆識月只淡淡的掃了一眼,好好的一對鴛鴦,雖說繡工是差了點,但也不至于被叫野鴨子。

不過她對這個沒興趣,開門見山道:“二姐,不是說你病了嗎,我看你精神還不錯的樣子”。

兩個丫鬟聞言捂著嘴在一旁偷笑,穆知顏的臉上也悄悄染上了一絲紅暈。

穆識月被幾人的舉止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病了就是病了,沒病就是沒病,她們這是什么意思。

轉即,她忽然福靈心至的想到了什么。

這番作態的病癥除了葵水來了還能有什么,想到這里穆識月的臉也有點紅了。

但她還記得自己現在只是八歲的小姑娘,本不應該知道這些,于是低頭假咳一聲,“二姐病了怎么不好生休息,還要做這些東西,沒得傷了自己的眼睛”。

前世雖然已經經歷過這些,但她還是不能泰然的和別人討論這個,只能裝著糊涂。

穆知顏見她沒有追問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她也不過豆蔻年華,第一次從一個小女孩長成大女孩,還是很羞于啟齒這種事情的。

況且六妹還是個真正的孩子,她又怎么會和她說這些,還好穆識月不是那種追根究底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六妹懂得比她還要多,只是不敢說而已。

知道二姐沒事,穆識月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

既然來了也不能馬上就走,她只能忽略掉這個問題,顧左右而言他。

“二姐這是要繡什么東西?”她湊過去看。

穆識月抬手遞過來道:“繡了個能護住膝蓋的綁腿,祖母進來總是說腿疼,可是夏天熱也不能多穿,所以我就想了這個主意,只用這尺余長的布料夾了薄薄的棉絮,到時系在祖母的膝蓋上”。

穆識月接過那東西細瞧,藤黃色的繭綢布料上在外側繡了簡單的海棠花枝,摸起來軟軟的滑滑的。

“二姐真是好玲瓏的心思,我竟不知還有這種巧妙的護腿辦法”,也不枉祖母疼愛照顧她一場。

“六妹就不要夸我了”,穆知顏一邊將那綁腿的東西放進身后的漆木盒子中一邊問著:“見到二姑母了?呂茗彤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穆知顏算是在京城長大的,穆婷一家都隨她的夫君在天津衛,離京城并不遠,所以她是見過呂茗彤幾次的。

這小姑娘長得不出挑,又因她祖父在天津衛有些聲望,幾乎是被當做小公主一樣寵著的,所以養成了小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嗯,彤表姐拉著我要逛園子,我找借口推掉了”。

穆知顏擺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以后遠著她點兒”。

穆識月不想探究呂茗彤的為人,二堂姐說著她就聽著,不想費力氣再去想不相干的人。

她又問了祖父壽禮的事,穆知顏也沒有瞞著她,說是大伯母幫著準備了一副名家的字畫。

這倒是和她給穆宸軒選的有些相似,不過能做壽禮的東西本就不多,大抵也就是這些了。

穆識月只待了一會兒就回芳歇院了,小廚房的飯想必也快好了。

七月飛花亂坊間,流螢亂舞撲蝶忙。

傍晚的西園不見了蛺蝶翩翩飛,卻有跌落枝頭的花瓣隨風曼妙妖嬈的身姿。

穆識月看著前邊不遠處玉樹雋立的青年,身側青松挺拔卻不及他腰身。

她本來是想避開的,自那次偶然在哥哥房中見過后她一直在刻意的躲避著他。

但此刻,看著他踏步而來,想避也是避不開的。

穆識月欠身行禮:“周公子好”。

周衡看著面前只及他胸前的小姑娘,心知她是怕了自己,但這并不是他想發生的,誰叫兩人就是這么湊巧。

“穆六姑娘,我們可以談談嗎?”

穆識月低垂的眉頭微擰,雖然她也很想多多了解周暻澤這個人,但是她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不知周公子找我何事”,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想更改。

“穆六姑娘是否相信那日只是誤會一場,你的祖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做不出恩將仇報的事情”,周衡的語氣較剛才生硬。

他也搞不清楚,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怎么戒備心就這么強。

穆識月聞言抬頭望向面前隱隱流露一絲怒氣的男子,一雙精亮的眸子撞進了這位七皇子眼中。

他一下子想到在北燕質子府中那一泓潭水映月的景色。

彼時身在囚籠,滿目望去,只有那一彎月影如夢似幻的浮在水際,勾起心中對家國的無限渴望。

耳中隱隱有人在喚,“七皇子,七皇子?”

周衡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不可置信的望著穆識月,急急地道:“你剛才叫我什么?”。

他的眼中除了急迫外還暗含了一絲凌厲,一下子讓穆識月想起那日在府外胡同遇見他的事情。

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但也如實回答,“喚您周公子呀,有什么不對的嗎”

周衡輕輕晃晃腦袋,暗道自己糊涂了,穆六姑娘怎么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收起心中疑惑,他才抬頭望著穆識月說出今日來見她的目的,“穆六姑娘,我要離開這里了”。

穆識月陡然抬起頭,苔綠青石板映襯著她尚顯稚嫩的容顏,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要走了?去戰場?

可是前世他暴斃一年后兩國的戰爭才開始爆發,那他現在要去哪兒?

周衡看著穆識月驚詫的神色,心道自己果然是找對人了。

以往的經歷一點點的磨礪著他的性子,讓他知道了何為人心險惡、何為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