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游戲

塢堡和塢堡是不一樣的。

像趙固、上官巳等人在黃河邊建立的塢堡,其實就是個簡陋的土圍子。

高端些的塢堡,如歷史上的云中塢,甚至開采附近的大理石,充作下山的階梯。

玉璧城也不大,就型制來說,和最大號的那一批塢堡差不多(可比肩縣城里面較小的那批),結果高歡上了頭,死了七萬人也沒攻下。

塢堡的安全性,一看地勢是否險要,二看用料是否扎實,三看守具是否齊備,四看軍民是否齊心。

剛剛完工沒多久的金門塢,用料算是相對扎實的。

整體位于山腰之上,且“山多重固”。上頭還有泉水流入,有點類似高句麗人在山頂建立的山城了。

駐守金門塢的銀槍軍第二幢士卒們遠遠就看到了邵勛一行人。

待到唐劍遣人通傳之后,大隊人馬立刻下山出迎。

“邵師。”陸黑狗、侯飛虎二人躬身行禮。

“參見將軍。”數百將士用矛桿擊地,齊聲大吼。

“無需多禮。”邵勛遠遠下馬,然后又將有些掙扎的樂氏從馬背上抱下,笑道。

樂氏臉有些紅,稍稍捋了捋耳邊的鬢發,低頭不語。

方才邵勛的手第一次碰到了她的前胸,好像是無意的,又好像是有意的。

樂氏抬頭看了眼邵勛。

他面帶笑容,注意力全在打量那幾百名軍士,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看來他是無意的。

樂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只能暗暗做著心理建設:“我是天子賞賜給他的奴婢,他要做什么,我也沒辦法。”

“半年不見,看樣子操練沒拉下。過年之前,我檢查一下爾等技藝,優勝者有賞。”邵勛說道。

“諾!”數百人齊聲應道,聲浪完全蓋過了呼嘯的寒風。

“回山。”邵勛大手一揮,然后拉著樂氏的手便上了山道。

樂氏渾渾噩噩,走到一半,才發現手里少了點什么,原來是琴忘拿了,還放在馬車里。

但又何止剛才忘了拿?這幾天經常忘了,經常想不起來……

她的臉有些紅,又有些愧疚,還有點想流淚的感覺。

這才幾天?

她絕不是這么見異思遷的女人。

但跟在邵勛身邊,總是很被動,一步步被他擾亂心緒,偏偏還挺喜歡這種感覺,仿佛自己壓抑多年的天性束縛被慢慢解開了一樣。

“拜見將軍!”金門塢數十位里賢、莊頭齊齊行禮。

一位里賢管五十戶百姓,權責范圍限于塢堡內部。

莊頭則負責管理出外耕作的堡民,農閑時的軍事訓練或集體勞作,同樣由他們負責帶人抵達指定地點。

“今日喜慶,無需多禮。”邵勛虛抬雙手,說道。

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下樂氏,發現她淡定地站在那里,既不緊張,也不畏怯,落落大方,仿佛見慣了這些場面一樣。

他這才意識到,這幾天經常被自己抱在懷里的小女奴,原來是太弟妃啊,差一點就母儀天下。

嘖嘖,我果然是有品味的,就喜歡這些高質量的女人。

“邵師,都準備好了,包括你說的赤豆粥。”陸黑狗走了過來,稟報道。

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邵勛。

別看他們一個個都是管理幾十戶人的“官”,說到底金門塢還是太艱苦了,底子太薄,以至于連他們都談不上吃得多飽。逢年過節可敞開肚皮吃,對他們而言也是種誘惑。

今天是臘日,除了傳統的祭灶神之外,邵勛還吩咐把冬至一起過了。

冬至在此時不是什么流行的節日,很多地方甚至壓根不過,還沒有后世“冬至大如年”的說法,但邵勛覺得還是要過一過的。

他不確定接下來幾天是不是還在金門塢,于是干脆并在一起,同過兩節。

正好從長安運來的三十多萬斛糧食之中,有不少赤豆、黑豆、綠豆之類的雜糧,節日食品赤豆粥算是有了。

“那還等什么?”邵勛說道:“種地、操練、挖河、放牧、建塢堡,辛苦了一整年,不該好好吃一頓嗎?”

此話一出,里賢們面露喜色,然后紛紛去各自轄區傳令。

不一會兒,歡呼聲響徹整座塢堡。

邵勛哈哈大笑,拉著樂氏來到了他的小院。

甫一進去,就把樂氏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收攏的流民,你看他們多高興。”

樂氏被全堡歡樂的情緒感染,嘴角露出了笑容,就連邵勛的手落在她的翹臀上都忽略了。

傍晚時分,邵勛出了塢堡正門,登上了一處可俯瞰整個河谷的高坡。

在最高處,他伸出了手。

樂氏猶豫了一下,遞出了手。結果一個不小心,直接被邵勛來了個公主抱,滿滿抱在懷中。

我是天子賞賜下來的奴婢,我沒辦法的……

樂氏臉色微微有些糾結,最終沒有掙扎。

邵勛找了個倒在地上的枯樹干,擦掉積雪后,坐了上去。

“范陽王虓死了。”邵勛突然說道:“河北又要亂了。”

樂氏嗯了一聲。

邵勛有些奇怪,好歹曾是鄴城的女主人,怎么沒興趣聽河北的事了?

“禁軍前腳剛走,后腳關中就亂了。司馬颙被人迎回長安,梁柳手下的兵臨陣倒戈,殺了他,投降司馬颙。”邵勛又道。

這其實就是他不確定還能不能在家過年的主要原因,萬一司馬越要他帶兵出征呢?

樂氏又嗯了一聲。

邵勛有些奇怪,低頭望去,卻見樂氏伸著纖纖素指在樹干上寫著什么東西。

“樂嵐姬?”邵勛看著殘雪上的字跡,面色不動,心中大喜。

樂氏輕輕點了點頭,但很快眉宇間又生起一絲哀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許是想起了曾經的亡夫吧。

邵勛沒有趁機揩油,他小心翼翼地操控著局面,只稍稍摟緊了她。

他的優勢十分巨大,因為樂嵐姬是奴婢身份,心理上已經對他不設防,比其他女人容易得手太多了。

這場追捕游戲已經進入深水區,但還沒到采摘果實的時候,邵勛沉迷于其中,強烈的滿足感讓他靈魂都有些戰栗。

“山中之嵐……”他在樂氏耳邊輕聲說道:“你合該屬于這座山,而不是被束縛在森嚴的牢籠之中。在金門山上,你可以隨意釋放天性,忘卻一切煩憂,盡情享受歡愉。”

樂氏被耳邊的熱氣弄得暈暈乎乎,臉像燒起來了一樣。

“聽,山風在向你打招呼呢。”邵勛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

樂氏真的聽了起來,眼神甚至露出了些許歡喜,仿佛回憶起了什么——或許是少女時代的什么經歷吧。

兩人安安靜靜地抱坐了許久。

邵勛克制著自己,一直沒揩油,偶爾往懷里摟緊一些,幫樂氏避風。

回到塢堡小院時,兩人間的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邵勛坐在案前,查閱各塢堡、莊園送來的光熙元年(306)的數據——討平司馬颙后,天子下詔改元,今年是光熙元年。

云中塢進入第二年的耕作,施加了混合河底濕潤淤泥的糞土后,產量相當不錯,但因為被鮮卑人踐踏了部分河北岸的田地,總計287頃農田只收得了六萬六千余斛粟——一晉斛粟米約三十多斤。

該塢堡現有1600余戶堡民、7500余口人、282頭大小牲畜。

金門塢現有1200余戶、5200余口,今年開墾了約150頃,收四萬四千余斛粟,畜養了149頭牲畜。

檀山塢差不多同樣戶口,開墾了160頃,收糧四萬七千余斛,大小牲畜167頭。

很明顯,在競爭中檀山塢勝出了,于是毛二得到了入太學的名額。

明年檀山塢堡也要開始建設了,預計一年內完工。

禹山塢的發展則已經到頂,年收十六萬五千余斛粟,十分穩定,另有大小牲畜820余頭。

這個規模,不是一個塢堡的極限,但卻是禹山塢的極限,可能還能增長一些,但空間不大了。

真正能打糧食的塢堡,還得在平原——后世劉曜攻郭默于懷城,從他家一個塢堡內就繳獲八十萬斛粟米的存糧。

三大莊園的發展受到諸多限制,今年夏收后,又種了一茬雜糧,全年共收接近十三萬斛糧。

粗粗一算,今年的糧食缺口只有十萬余斛了。

金門、云中、檀山三塢幾個月前都種了越冬小麥,明年糧食產量會大幅度增加,屆時就會有余糧了。

再考慮到今年從長安弄了不少錢糧,幾年來第一次不為財政所困。明年檀山塢的建設,甚至可以不用向外人借錢。

當然,該借還是得借。

能借到錢也是種本事,更何況他還要擴軍。

算完賬后,邵勛心中喜悅。

樂嵐姬輕撫瑤琴,如同一縷清泉,撫慰了他有些疲勞的神經。

邵勛倚靠在胡床背上,默默看著跪坐在琴前的樂氏。

身形優美、氣質嫻雅,嬌艷的臉上帶點淡淡的紅暈。

二十四歲的年紀,正是一個婦人最最成熟嬌艷的時候啊。

他突然間生出了娶這個婦人為妻的沖動。

但他很快掐滅了這個念頭,我在嘗試俘虜這個女人的身心,怎么可能反被女人俘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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