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嫡嬌

80 決絕

然后又有許多人在指責這個女子不干凈云云。

梅含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高中時學過的《祝福》里祥林嫂的結局。

她聽著人們的議論,捕捉住了一個信息,

那就是只要楊國舅不走,

這孩子還會跟他爹一個下場。

也就是說,這個女子夫君的死跟楊國舅有關系。

她不禁又看看那個孩子。

真是很漂亮的一個孩子。

想必他的父親也是一個非常俊美的人吧?

孩子的小臉被凍得通紅,

全身都在哆嗦。

心花過去,把孩子緊緊地摟在懷里,

希望自己能盡量給他一些溫暖。

梅含笑不由地咬牙切齒地在心里罵道:“楊國舅,你這個該死的斷袖!”

她突然把那位女子拉起來說道:“這位大嫂,你先起來,地上太涼。”

然后她說:“大嫂,你記住,這個社會沒有誰應該死。人人都應該惜命。”

說完她又看了一圈看熱鬧的人說:“這位女子雖然有她的不是,但是我們有問過她是怎么樣的過往嗎?她一個人領著一個小孩子,正像她說的,沒有了她,孩子就要活不成。讓我說,她都已經這樣了,那些男人還來欺負她,難道那些男人不是更可恨嗎?”

周圍的人突然就靜了下來。

他們哪里聽說過這樣的言論。

在這個社會里,

男人可以有無數的女人。

但是只要女人被人發現不貞。

那絕對要罪不可恕的。

但也只過了一會,

大家又都嗡嗡了起來。

有人氣憤的說:“小伙子,看你長得這么好,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你剛才還拉著她的手,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荒謬絕倫的話來,也就不奇怪了。”

“對啊,這肯定也是被這個女人迷住了。”

“是啊,這個女人早就應該死了,從她男人死后,她都給他男人戴了多少綠帽子了。”

“對,她死了,這岳山縣里就平靜了。”

“是啊,這不,連這個外來的小少年都被她迷住了。”

梅含笑現在突然就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魯迅當初能夠棄醫從文的原因了。

這些愚昧的百姓啊!

說這些話的大多都是一些女人。

她們在地位上都和這位女子一樣,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里。

都是最下層的被男人欺壓的人。

可是現在卻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

在她們的眼里。

女子的貞節真就是高于一切。

梅含笑清楚地記得魯迅先生曾經在《狂人日記》里寫過這樣幾句話:“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是啊,看看這些女人們,

她們都是同類。

她們甘心情愿地被這個社會的法則所“吃”,

卻又在不自覺地去“吃”自己的同類。

她們不僅沒有同情心。

還恨不得在同類滿是瘡口的身上再多踩上幾腳,

甚至恨不得將人踩死。

然后大家才都干凈了。

梅含笑的眼睛又落在了那些男人的身上。

卻發現有的男人還用邪肆的目光盯著那個可憐女人的臉。

她不禁在心里又嘆了一口氣:

“在這樣的社會里,如果沒有堅實的后盾,女人長得太美麗也是一種罪過。”

那個被人唾棄的女子聽了梅含笑說的一席話,

也不由地愣住了,

她先是呆呆地看著梅含笑,

隨即她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

這是這個世上唯一對她說‘你不應該死’的一個人。

當她第一次被人強暴之后,

和她相依為命的婆婆不但沒有同情她。

還要罵她是會勾人的狐貍jing,

然后失去兒子又遭受一連串打擊的婆婆本就病弱不堪,

竟然一口氣沒有上來就氣死了。

而她面對著眼前的一切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她只是看著懷中只有六個月大的孩子發呆。

這孩子是她和夫君的唯一骨血。

她一定要讓他活下去。

但是一個女人要想活下去何其難啊!

于是就出現了人們說的,

她被千人睡萬人枕的事情。

剛一開始時,

男人們還給她一點錢當做交易。

可是后來沒有人再給她錢。

他們覺得她被那么多人睡過了,

就是一個好用的垃圾。

他們睡她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想睡就睡,還給什么錢呢?

這個女人的身子可是很受用的。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掙扎過。

甚至她有好幾次想帶著兒子一起死了,

也好過這樣被人欺辱。

但她每次一看到兒子那酷似夫君的小臉,

她都不忍。

她是被流放的罪臣的家眷。

這是家里唯一的骨血了。

她咬著牙,

開始走上了討飯的道路。

她的衣服已經沒有辦法補了,

索性她也就不補了。

她覺得這樣,

那些男人就會慢慢地嫌棄她。

可是有些男人卻依然如此。

于是,這了兒子,

她每天在絕望中掙扎著“上死還是活著”這個問題。

可是今天,她真不想活了。

她想帶著兒子一起去找夫君。

可是這個少年卻說,

她是不應該死的。

她雖然感動,

但她卻是不理解少年活里的含義。

她都這樣了,

這縣城里的女人們都恨她,

男人們卻都想在她的身上討便宜。

她想讓兒子活著。

但即使她把兒子養大。

難道兒子面對她這樣的母親不感到羞憤嗎?

估計將來兒子也會嫌棄她丟了他的人吧。

既然沒有人要他的兒子,

那她就帶他去死吧。

她早就該死了,不是嗎?

然后女人什么話也沒有說,

而是對著梅含笑“咚咚咚”地連磕了好幾個頭。

算是她對眼前這個好心少年的回報。

然后,

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

什么話也沒有再為自己辯解。

只是用她瘦弱的雙臂抱起自己三歲的兒子。

迎著刺骨的寒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她沒有再回頭。

而那男孩在母親的懷抱里還在一抽一抽地。

周圍的男人們看著她離去的背景,

沒有人說一句話。

而有些女人們卻在后面呸呸地吐著唾沫,

“狐貍jing,死了才好,活著還得禍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