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全高昂著頭,顯然是對于自己的判斷,十分的有自信。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姜硯之,仿佛在華山論劍,等著對手出招。
豈料姜硯之看著沒有看他,只盯著地上的尸體在瞧。
“出恭不小心摔死的?不對,你可瞧見了那屏風后頭的恭桶?不說富貴人家,就是尋常百姓,在這凍死人的下雪天,都會在家中放置恭桶。姚春拿為何要冒著風雪出去出恭?”
廖全一愣,黑黝黝的臉紅了幾分,“我家中貧寒,未用過恭桶,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到這一茬兒。”
姜硯之點了點頭,心中的小人兒在咆哮。
再窮家中也應該有夜壺啊!莫非你家門前便是大菜園子,需要你半夜去親身澆地?
瞅你那認真勁兒,像是個斷案如神的,咋這么不靠譜!
“另外,姚春拿出門的時候,應該是慌慌張張的。你們看他的鞋,他穿的是室內的軟底子鞋。這種鞋若是走到外面的雪地上去,不一會兒就會濕掉了。”
閔惟秀一瞧,還真的是,那鞋底子沾了雪,如今放在暖暖的屋子里,已經化掉了,腳底下是十分明顯的水漬。
雪履就放在門口,他卻來不及穿,可見十分的著急。
那么姚春拿到底為什么這么慌張呢?
“尸體的其他部位,目前并沒有瞧見明顯的傷痕,也沒有大出血的傷口。但是他的脖子扭曲得不自然,應該是斷掉了。”
姜硯之說著,仔細的驗看著姚春拿的尸體。
廖全一聽,忙說道,“我之前去外頭查看過了,他就死在了恭房的門口,地上有明顯的滑痕,還有一個人大大的痕跡。恭房在一個角落里,去到那里有一個短短的小巷。他應該是一摔,不小心扭斷了脖子,然后死掉了。”
“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能夠解釋之法。如今已經不早了,也沒有外人拜訪;姚春拿聽說了白日的事,有些不安,說是要一個人待在書房里,將其他的人都轟出去了。是他的孫女姚善,來給他送湯水的時候,發現他不在屋子里,出去尋他,才發現他不在屋子里,摔死在路上的。”
“雖然院子里沒有人,但是門口卻是有小廝守著的;我都問過了,除了姚善,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人來過這里。雪地上的腳印,我來的時候,姚府的人已經全都涌了進來,將姚春拿抬進了屋子里,沒有辦法分辨。”
“還有鞋子上的滑痕,也因為屋子里太過暖和,早就已經化成了水,像是洗過了一樣,看不出痕跡來了。”
“這一切都證明,姚春拿就是自殺的。不然的話,他總不能自己扭斷了自己的脖子吧?”
姜硯之沒有接話,朝著院子里走去。
果然如同廖全所說,在往恭房去的小巷子里,有一道長長的滑痕,雖然已經被人踩過好幾腳了,但依舊是清晰看見。再往前去,有一個無頭人的壓痕。
之說以沒有頭,那是因為,頭的那個部分,正好是小巷子的墻壁。
乍一眼看上去,的確像是姚春拿著急出恭,不慎滑倒撞到墻上,扭斷了自己的脖子。
但是他姜硯之是那種會被表象蒙蔽的人么?
不是!
姜硯之想著,抬了抬下巴,看了廖全一樣,“唉,斷案不能妄下結論,你年紀輕輕,見過的死法太少了,這種事情,是需要靠經驗的積累的!”
廖全瞪大了眼睛,他經驗少?他年紀輕輕?
三大王你一個十幾歲的,還沒有當爹的人,好意思說他?
若只論年紀,不論出身,姜硯之起碼得叫他一聲小叔叔!
你以為你在母胎里,就開始斷案了么?
但是這些話,廖全都不敢說出來,畢竟人家是三大王,形勢強,人也強!
“三大王有何高見,下官洗耳恭聽!”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之前早就說了,姚春拿屋子里有恭桶,不至于急吼吼地跑出來去恭房。他若是不用去恭房,又為何會跑到這里來呢?你注意到這個位置了沒有,它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優點,就是偏僻!”
“路丙,你過來一下。”
路丙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命令,差點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是不是賤,為何就喜歡被三大王使喚,一日不使喚,他還想得慌!
他就是喜歡扮演死人,體驗三百六十五種死法……
路丙覺得,可能跟著三大王久了,他的腦殼已經不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問題了。
“來了!”路丙歡喜的跳了過來。
姜硯之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來演示一下,當一個人在雪地行走,是怎樣滑倒的。”
路丙摩拳擦掌,甩了甩手臂,然后往前走去,腳下一個打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姜硯之指了指在地上滑得很開心的路丙,“瞧見了沒有。人走在雪地上,腳下打滑,腳會快速的朝前,但是身體跟不上,這個時候,就會往后仰著摔倒。那姿勢,就像是一個烏龜被人翻過來殼了一樣。”
路丙一聽,忙站了起來,大王,不要誤傷友軍。
我這么賣力,你罵我是烏龜做什么?
姜硯之沒有感受到路丙的微妙心情,畢竟他不是閔惟秀。
“你再看看發現姚春拿尸體的地方,就明白不對之處在哪里了。”
“如果人走在路上,被石頭或者繩子絆倒了,那是正好相反的情況。腳不動,而身子剎不住的往前傾,人就會撲倒在地,我管這叫狗吃屎!”
廖全的臉色都變了。
他神情復雜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照大王這么說,是有人扭斷了姚春拿的脖子,然后故意把他擺弄成了滑倒摔死的假象,來迷惑我們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準確的說,應該是用來迷惑姚家人的。倘若姚善不去開封府告狀,咱們壓根兒就不會來,那么姚春拿不就順順利利的下葬了么?”
廖全皺了皺眉頭,看了看門口,“可是守門的人說,今晚上根本就沒有人進來過……”
姜硯之又搖了搖頭,抬起手來,往屋頂上指了指,“地上的腳印,因為人太多沒有辦法分辨,但是屋頂上呢?”
閔惟秀順著姜硯之的視線看了過去,雖然是晚上,但是因為雪很白,再加上姚府里燈火通明的,她能夠清楚的看到,屋頂上有著兩排明顯的腳印,一排是來的,另外一排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