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長生有些狐疑,只有一瞬間,就有些明白,他狀似無意的念了道,“蟬兒?”
這樣輕飄飄的兩個字傳入太醫的耳中,他手中的茶盞一篇,盡數灑在地上。
聲音如尖刀刮過一般,“你剛剛說的什么?”
孔長生拱手,“這書信乃男子筆觸,落筆是大人的名諱。”
孔長生說完連忙把書信遞了過去。
眉宇之間卻隱隱的失落。
他以為她至少會有些反應,沒想到,竟然如此。
他的腦海里浮現那個容顏明媚,談笑嬌俏的少女,漸漸的變做了眉目淡然,言語犀利的模樣,他早就知道,她絕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認命之人。
沒想到,她第一次反擊竟然略過自己,直接沖著太醫來。
她會反擊,他早就知曉,可是她的反擊卻讓他始料未及。
她果然沒將自己放在眼里,不過,這一次,他不急。
孔長生的視線落在了腳尖。
唇角微微的上揚。
他維持著遞出去書信,這個姿勢維持了半晌。
鄧太醫一直沒去接。
頭頂上,有聲音響起,“把書信放下,你下去吧!”
孔長生恭恭敬敬的把書信放在桌子上,這才退了出去。
掩門的時候,就看見鄧太醫哆哆嗦嗦的拿起書信。
臉上是他從沒見過的神情。
看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或是疑惑,那神情難以分辨,孔長生微微的握住了右手,大約和自己此刻的心情差不多吧!
那書信被撕的粉碎。
灑了一地。
孔長生輕輕的退了出去。
他第一次見到鄧太醫這般失態。她果然很厲害。
一出手,就似乎擊中了這鄧太醫的要害。
這第一局,說不上誰輸誰贏。
他知道了,她在試探太醫的弱點。
而且,很顯然,她成功了。
周巍送完信連忙回了藥堂。
此時慕容羽已經離去。
周巍上前稟報道,“大小姐,書信已經送到。當著太醫的面交給了長生,我走的時候,正好聽到長生把書信遞給了鄧太醫,不過,我不能停留,不知道鄧太醫的反應。”
江冉揮了揮手,“不必,這本來就是一個頭陣,好戲才剛剛開始而已。”
周巍抬起頭來,“大小姐不怕嗎?長生?”
周巍說道,“他本來就寡言少語,可是我今日看見他,總有一種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大小姐,我總覺得他來者不善。”
這話,徐望謙也說過一次。
江冉知道這一次只怕沒那么容易了,她嘆了一口氣,“怕,自然是怕,不過如今我身后有家人,有你們,還有整個江家,每走一步,我會深思熟慮的。”
還有他的性命。
她都不得不顧慮。
江冉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周巍不敢再打擾。連忙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安靜,江冉推開窗子,只見藥堂的院子里鋪滿了雪花。
前一世作為一縷魂魄的時候,除了江家的廢墟,她待的最多的就是這藥堂。
這藥堂離江家很近。
她白日里,就在這里看著藥堂的大夫醫治。
到了晚些時候,就去了江家的廢宅飄蕩。
那時候這藥堂被查封之后,后來被別人收購。
如今,這藥堂已經落在了她的名下。
她接手后,依舊保留著原有的模樣。
也算是給自己一份回憶。
此時,看著窗外的院子里的雪景。
心里如這落雪一般,雖然冰涼一片,可是卻安靜祥和。
一陣疾馳聲打破了這寧靜。
“姑娘,大爺今日氣勢洶洶的跑去了栗山書院,和那長生理論幾句,然后被轟了出來,聽說回家之后吐了血。”
江冉收回神色。
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
她喊了一聲白芷,“我們回江家一趟看看,帶上藥箱。”
白芷連忙應了。
不需要做車馬,穿過一條巷子,向左拐就到了江家。
雖然離得很近。
江正堂也從不曾到這藥堂來,大抵知道江冉不愿見他。
自從回了廣陵,江冉只去了江家一趟,就是詢問慕容羽的事情。
再一次踏入這宅子。
一股寒意襲來。
江冉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然后走進了冉園。
每一次走進來,往事總會襲上心頭。
她不喜歡這里,所有的不好的回憶都是在這里發生的。
江冉推開門進去。
果然見到父親半躺在床榻上。
江正堂聽到推門的聲音,頭也不抬,“出去,我想靜一靜。”
“現在,才想著靜一靜,不嫌太遲了嗎?”江冉淡淡的聲音透著一股寒意。
屋子里連個火盆都沒有,冰冰涼涼的。
她微微的皺起眉頭,“每個月我都送了足夠的花銷,怎么都不燒碳。”
她的聲音透著責怒。
幾個丫頭婆子都跪了下來。
“是我不想燒,你們都下去吧!”
江正堂看著江冉,“原來,冉冉還在乎我的死活。”
江冉抬起眼眸,“你生了我,我養你老,僅此而已。”
江正堂眼中升起的暖意,一瞬間就消散殆盡,“是啊,是我想多了。”
江冉吩咐道,“去燒兩盆碳火過來。”
白芷連忙應了。
江正堂正要說話。
江冉說道,“昔時祖母克扣我和母親的花銷,父親裝作不知,這樣黑良心的事情我做不出來。該給的我都給了,父親不必這樣故意苛刻自己尋求心安,凍壞了,我是不會心疼的。”
江正堂張了張嘴,終于沒有開口。
她走過去,坐在了床邊,拉了江正堂的手,然后按在了脈搏上。
“父親是行醫出身,自然是知曉這怒傷肝,又怎么能這般控制不住情緒?”
江正堂的拳頭緊緊的握住。
一雙渾濁的眼中只剩下悔恨,“冉冉,我對不起你,我當初真不該喪心病狂,為了能讓長生順利進入江家,任由謠言誤會你們,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竟然就上了心,現在竟然”
說道最后,也是說不下去。
只是劇烈咳嗽起來。
江冉拔出銀針,扎了幾針。
江正堂的情緒這才緩和下來。
她淡淡的問道,“被趕出來了?”
“冉冉,你放心,我絕不會叫他們得逞的。”江正堂說道。
江冉輕輕的哼了一句,“今日的一切不正是父親誘導的嗎?到了如今,何必做出一副愛女情深的把戲。現在,父親能做什么?”
她的眉宇之間滿是疲憊。
江正堂語塞,看著江冉,又心疼又悔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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