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宮花紅

第104章 情極生怨

第104章情極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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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仆從斗膽問萬歲爺,您在慈寧宮里說,有了我們老十六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錦書急切地問,“請萬歲爺據實以告,仆從只有這一個親人了,仆從想見見他。”

天子的嘴角徐徐揚了起來,他笑道,“正是這話!只要你乖乖在朕身邊,朕保他一生平安,倘或你生出二心,那等護軍把他帶回來,就有他好果子吃的了!粘桿處你聽說過么?里頭的禁軍可是從幾百萬虎狼之師里精選出來的狠角色,怎么叫人生不如死,他們門兒清。落到他們手里,十條命也不夠折騰的,你想想清楚吧!”

錦書一時真被他唬住了,但細聽他避重就輕,又以為有些不太靠譜,保不定他是為了穩住她扯的白話。依著他多疑的性子,既然有了永晝的消息,斷不會把他放任在外,不把他拿回來,豈不于理不合?搜索盡在zhui小shuo

她面上未便流露,諾諾應了,暗想勢須要弄清楚才好,正是備著離宮的當口,若是真有了永晝的下落,為了他也得留下。可若是天子信口以這個作幌子蒙騙她,那她守在這宮里就沒有意義了。

門外的廊廡下傳來一串腳步聲,然后就是李玉貴坐臥不寧的聲音,“仆從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萬歲爺這會子正歇著呢,您有事兒過了這個點兒再來,先容仆從通傳,等萬歲爺召見了您再進殿,成不成?”

“狗仆從,又來誆我?這會兒都申時了,萬歲爺歇的哪門子覺?皇父素來最遵禮法,還會帶頭亂了規則不成!”太子一腳把李玉貴踹翻了,沖著東梢間拱手,居心高聲道,“皇父在上,兒子來給您請安了。”

了不起啊!誰也不知道里頭是什么情形,萬一他倆正在“那啥”,太子直愣愣闖進去,擾了萬歲爺的雅興,來個惱羞成怒,那他這大侄兒怎么辦?

莊親王冷著臉說,“你犯什么混?這里是能亂撞的嗎?回去!”

太子險些要狂,他握著拳吼,“三叔,你讓開,再擋橫,別怪侄兒連您一塊兒揍。”

“你長能耐了?連我一塊兒揍?你揍我試試!”莊親王氣得小胡子上翻,“你只當你長大了我就沒法兒收拾你了?沒王法的!”說著擺開架勢要和太子過兩手似的。

太子不外是氣話,他再光火也不能和自己的親叔叔動手,于是他躥下廊子一躍,繞過了莊親王直朝西次間奔去。

莊親王干怒視,跺了跺腳忙不迭跟上去,邊追邊想,這叫什么事兒!孩子成了人有自己的想法了,太子擎小兒捧在手里養大,牛性情上來和他老子一樣的犟筋,這可怎么辦?要出大事了!

錦書正慌得不知怎么才好,勤政親賢的門哐當一聲就給推開了,太子和莊親王一前一后沖了進來。

天子飛快扯了椅搭把錦書裹住,喝道,“孽障,你眼里可尚有朕!”

太子望見錦書那樣狼狽,早就已經痛徹心扉。他狠狠瞪著天子,像只受傷的獸,什么規則倫常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莊親王不見他打千兒,忙摁他的脖子,嘴里說道,“東籬給皇父請安了。”

天子昂而立,眼里是冷冽的光,“他啞巴了不成?請安還要別人代庖?”

太子望見錦書默默對他搖頭,楚楚的盡是乞求的神情。他感應前所未有的屈辱,他敬著愛著的女人被皇父這樣看待,他一個爺們兒家尚有什么臉面在世!

皇父啊,您不是為人足重嗎?為什么面臨這么個弱女子要動粗呢?她已經足夠可憐了,您怎么忍心雪上加霜!

太子不無憂傷的想,君心難測,皇父再不像以前那樣亦師亦友了,他變得完全生疏。人一旦有了私欲,即即是親骨血也能背棄。他和皇父站在了兩個對立面上,沒有什么父子親情,單單就是男子間的抗衡,他不能任由事態展下去了,錦書無依無靠,他再不護著,她尚有骨頭渣滓剩下嗎?

太子退后一步撫袖打千兒,“兒子恭請皇父圣安。”

天子哼了一聲,“朕躬甚安,難為你還記得朕是你皇父。你適才做了什么?不等通傳便肆意闖進來,豈非你還想奪宮不成?”

莊親王嚇得一激凜,這罪名可大了,殺頭都夠得上!他忙躬身道,“啟奏萬歲,太子幼年,不尊禮法是有的。可若說奪宮,臣弟敢拿人頭保證,他絕沒有如此犯上作亂的念頭,請萬歲明查。”

天子急躁的擺手,“而已。”直視太子道,“你這樣全然掉臂體統突入養心殿,必是有要事奏報,說吧,朕洗耳恭聽。”

太子看了錦書一眼,跪下叩道,“兒子懇請皇父賜婚。”

天子一哂,“爺們兒大了,立室立室是應當的。你瞧上了誰家的女人,只要是門戶相當,朕給你做主。”

太子道,“兒子誰也不要,兒子要迎娶錦書為太子妃,懇請皇父玉成。”

錦書大駭,萬沒想到太子眼下會提這要求。她恐懼的看天子的臉色,果真是怒意積累起來,瀕臨爆的邊緣。

天子太陽穴上青筋直跳,額角的傷處愈痛,頭也止不住的暈眩。他一手扶著炕桌起勁矜持,只道,“真是朕的好兒子,你日日念書,把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周遭于你尚有沒有約束?臣工們贊你心性兒好,謙潔自矢,你那里當得起那些褒獎!”

太子磕了個頭,“兒子自知不足,辜負了皇父厚愛,兒子愿謝罪,請皇父責罰。只是錦書,兒子和她兩情相悅,斷沒法子脫離。兒子夜不能寐,神魂顛倒,求皇父心疼兒子。”

天子苦笑,他神魂顛倒,自己何嘗不是只吊著一口吻兒了?若論用情,自己斷不會比他少一分。可他能說出來,自己欠好對著兒子說“朕也愛她,她是朕的命”,老子和兒子搶女人總歸不堪得緊,況且他們相互有情,年歲樣貌又那樣相稱……

莊親王看著天子額上白絹布裹的一圈只覺心驚肉跳,暗道怎么掛了紅了?是錦書下的狠手?這丫頭真成,禍頭子!萬歲爺浴血沙場小半輩子,沒想到晚節不保,好好做著天子,竟然臨了給個小宮女打破了頭,傳出去顏面掃地啊。

莊親王冷汗直流,轉頭一瞥,李玉貴和長滿壽在穿堂里探頭探腦不敢近前來。他暗琢磨,到底要不要把皇后叫來,又怕人多了添亂,他們爺倆掐起來任誰也沒轍,皇厥后了事情更棘手。

太子不見天子回話,心里著急,也顧不得旁的了,挺腰子道,“皇父,兒子知道錦書的身份叫您為難。二弟東齊,人品珍貴,才具猶佳,兒子愿讓太子位,不少遲疑,只求與錦書閑云野鶴,長相廝守。”

屋里的人驀然大驚,天子坐在袱子上,鐵青著臉頷首,“好!你既無德,這儲君之位不坐也罷!”

他揚聲便喚李玉貴,讓傳軍機處值房里的御前大臣來。錦書慌忙伏在地上給天子叩頭,“萬歲爺息怒,請主子責罰仆從!太子爺是受了仆從蠱惑,罪都在仆從一小我私家身上,求主子饒了太子爺,仆從聽憑主子落。”

“別給朕演什么磨難與共的戲碼,朕瞧著生氣!”天子上前扯她,“給朕起來!”

她往后縮了縮,“天下無如父子親,請萬歲爺收回成命。”

天子昏暗一笑,好啊,果真是郎情妾意!自己成了什么?惡人嗎?他怒極,他但凡能拔出來,何至于吃這些冤枉虧!父子親?他若掉臂及這三個字,太子還能全須全尾的站在這里?

“你既然要跪,那就上廊子下跪個痛快去!”天子恨聲道,“來人!”

莊親王回過神來,剛張嘴喊了聲“萬歲爺”,便給天子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李玉貴和護軍統領躬身進來,馬蹄袖打得山響,“仆從們聽萬歲爺示下。”

天子指著眼前跪的兩小我私家,顫聲道,“把他們倆給朕弄出去!罰太子回景仁宮思過,沒有朕的口諭不許出宮!”

李玉貴和護軍統領“嗻”了一聲領命,看著太子和錦書又犯了難,一個是儲君,一個是天子的心頭肉,哪個都動不得。只好呵腰道,“千歲爺,錦女人,請吧!”

太子扶著錦書站起來,齊齊向天子行禮,肅退出了勤政親賢。

西次間過來入養心殿,太子牢牢握著她的手,忸怩道,“還得委屈你,今兒鬧了這么個了局,我原當總能有個說法的。”

錦書嗔道,“你還說!什么即讓此位?什么不少遲疑?你要折煞我么?我值什么,那里當得起你這樣!”

太子的嘴角含著苦澀,他說,“要是這太子位能換來你,我連眼皮子都不會動一下。惋惜了,我連頭上的頂子都是皇父給的,拿他給的工具和他作交流,不是很滑稽嗎?”

錦書流著淚搖頭,“有你這份心,我死也知足了。我是個不祥的人,怕到最后要害了你。”

太子無謂一笑,“富貴于我如浮云,沒了羈絆反倒好了。往后不許說自己不祥,我讓欽天監排過你的生辰八字,上上大吉,有旺夫運的。”

錦書知道他又打趣,轉悲為喜道,“這會子還說笑!”

旁邊的李玉貴和大老粗統領牙酸倒了一片,心道簡直寵辱不驚啊,眼下的境況尚有這份心說梯己話呢!延誤有一會兒了,論理兒是該連忙把差辦了的,這已經是通融了,再耗下去他們可吃罪不起。

李玉貴佝僂著腰說,“太子爺,回宮去吧,天長日久,有的是晤面的時候。”

太子聽了依依不舍道,“你這回是為我罰跪,我到死都記在心上。”

錦書松了手,越過高高的宮墻朝天際看已往,太陽落了一泰半,隱隱只有小半邊的紅隱匿在怒云后頭。天漸暗,養心殿里深邃的殿堂似有重重陰霾,壓迫得人喘不上氣兒來。

她轉臉對太子道,“你去吧,我不打緊。山水有相逢,況且你我。”

太子低應了聲,舉步跨出殿門,沿丹陛下中路,走了兩步轉頭看,她已經隨著李玉貴往東梢間前的出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