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宮花紅

第135章 玉鉤雙燕

第135章玉鉤雙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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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宮膳房里養的雞像掐著了脖子似的叫起來,錦書朦朧半睜開眼,近端午晝夜中分,交寅時窗屜子上泛了白。她嘆了口吻,天亮了,該起身了。

神思照舊不清明,越的睏,一夜下來倒比給老祖宗侍寢還累。

“蟈蟈兒,水。”她渴得嗓子冒煙,想撐起上半身,卻摸著條胳膊,一下子把她嚇醒了泰半。搜索盡在zhui小shuo

扭頭一看,她徹底僵住了——天子精著身子,抿嘴沖她淺淺的笑,笑容不純潔,很曖昧。

她三魂驚飛了兩魂半,結結巴巴的問,“主子……這里不是毓慶宮嗎?您……怎么在這兒?”

天子用小指勾掉散落在唇上的頭,不緊不慢道,“那話用在昨夜才合適。”

錦書一時沒醒過味兒來,“什么話?”

天子的手攀上她光潔的小臂,“你好大忘性兒!好婆姨費漢嘛,朕可累死了。”

滿身的血一氣兒都涌到她臉上去了,她大驚失色,昨夜是進了幸嗎?怪道滿身沒有一處不疼的!低頭一瞧,自己竟是光禿禿的,胸前尚有斑斑紅痕。她慌忙縮進被褥里,心里又氣又急又憋悶,一個女人家,這種冤屈沒地兒申訴,無奈到了極處,只有捂著臉痛哭。

怎么成了這樣?這會子再也撇不清關系了!這人太可惡!只記得他在這里進膳,到后頭怎么叫他上了她的炕?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去!

她躬身縮著,脊背溫膩似脂,哭得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天子靠已往,從背后抱住她,軟語慰藉道,“好了,別哭,咱們伉儷敦倫原就是人之常情,你一哭,倒像我占你自制似的。”

他嘴里說著,到底有些心虛。目的到達了,可手段確實不磊落,她要是知道了,不殺了他才怪!

那身子不著寸縷,熱乎乎的貼上來,她心里怦怦疾跳,想挪一挪,卻被他箍住了。他低低的喘息,“誰叫你動來著?壞事了!”

滾燙的工具頂腰,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錦書嚇得大氣兒不敢喘,天子的手又不老實了,徐徐在她胸前游走,她按住了,顫聲道,“你再亂動,我就打你!”

天子“哧”地一笑,“好啊,我就任你打,這條命交給你也使得。”說著惡意的頂了頂。

她張口結舌,惱怒道,“虧你一個天子,怎么這無賴樣兒!”

“嗯?你膽兒肥,敢藐視朕躬!”他翻身壓住她,“瞧朕怎么收拾你!”

他眼里的金色光環隱在濃霧后一般,半煙半雨,朦朧縹緲。她看得有些癡,似乎神魂都被他吸引住了。

這身板兒真是沒得說!錦書酡顏心跳的想,練家子,肩背精壯結實,推了推,紋絲不動,該干什么照舊干什么。

她咬唇細細的低吟,“不老成,天都亮了。”

他唔了聲,“今兒是第三日,輟朝的。”

“你不是累了么?”

“別說話。”

一時縱情,天子仰著身笑道,“這回真不成了。”

她貓兒一樣蜷著,捧著胳膊懊惱,果真完了!這趟是給榨得連渣滓也不剩了!豈非自己是個淫婦不成?不反感不說,還……很受用。

她要到菩薩跟前懺悔去,要向皇考懺悔,頭回是他動了粗,這回呢?自己竟是自愿的!她尚有什么臉在世!

“干什么去?”天子見她掙扎著要起身,忙把她按倒了,“別動,仔細流。”

他半句話說得不痛不癢,她木訥的問,“流什么?”

天子不懷盛情的笑,“傻丫頭,就是‘誰人’呀,能叫你給我生個皇子的……”

錦書拿被褥蒙住了臉,甕聲道,“誰給你生!”

他把她挖出來,在她額頭臉上落下細密的吻,他說,“錦書,后/宮那么多妃嬪,我從沒有這樣迫切的想讓一個女人替我懷孩子。”他把她攬進懷里,喃喃道,“我日夜不寧,時刻擔憂你撂下我,有了孩子就好了,我就安生了。”

她倚著他,眼眶子熱。老天爺多能折騰人啊,偏讓她遇上他,注定了要千錘百煉的熬。

天子看著屋頂的彩繪,模糊又想早先見她時的情景兒,笑道,“那天我在壽藥房配表汗藥,你就那么直直的闖進來了,個頭小小的,眼睛卻很大,規行矩步給我請安,管我叫‘大人’。我那時想,這丫頭怎么這么沒眼色,在宮里當差,竟然不認得朕!”

她囁嚅道,“這能怪我嗎?我在掖庭呆了九年,下等的雜役不配得見天顏。”

他說,“那些年苦了你了,說真的,你不到太皇太后宮里,我都忘了有你這號人了。幸虧現在還來得及,我會起勁賠償你的,再不叫你受苦。給我生個大胖小子,他落地我就封爵親王,等兒子長大了你就有門檻可走動了,好欠好?”

她笑他癡傻,“你當這是捏面人兒?說有就有的嗎?”

“那我牌子翻勤點兒,今兒晚上還來,明兒后兒都來。”天子歡快無比,多好啊,聽她話里的意思,倒像是不傾軋懷他的孩子。

錦書推了他一下,“可別,您這樣,別人還不生吞了我?太皇太后那兒也不允許。”她的聲音漸次低下去,“咱們這樣的,祖宗能不能讓我有孩子,還未可知呢。”

天子的胳膊緊了緊,“錯都在我,我要是知道十年后會遇上你,興許那時候就不會由著他們瞎攪了。你不能體會,戰場上殺紅了眼的人,要停下手來很難。那陣兒進了內城,簡直是一團亂麻,我自然是奔太和殿的,紫禁城外四九城里尚有一幫子統帥,你聽說過‘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嗎?他們掄刀殺人時并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我知道說什么都枉然,天子是我做,功過自然全歸我。只是我想叫你明確,你如今跟了我,我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待你。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都認了。要打由你打,要殺由你殺,只要你愿意陪著我。”

他只知道她恨他,怨他,卻不知道她愛他……錦書凄惻地想,他不知道也好,什么都給了他,總要留下點尊嚴,等到她人老珠黃,萬一圣眷不再,到那時至少尚有氣力能夠支撐。

天子見她不答,自嘲地笑了笑,“你也嫌我妻子子架勢嗎?長亭總笑話我,說我年歲越大越煩瑣。”

“莊王爺不是嫌您煩瑣,不外以為您事無巨細,樣樣親自過問太過勞累,是心疼您。”她在他胸前親昵的蹭了蹭,“您要保重圣躬,這話天天有人說,宮里說,朝堂上說,連外部的請安折子八成也這樣說。您就聽些個吧!天低下的事情那樣多,單憑您一小我私家也費心不外來,您就是鐵做的,又能打幾多個釘子呢?”

這幾句嬌聲的勸慰,直叫天子全身上下適意很是,便厚著臉皮問,“那你心疼我嗎?”

她也不知怎么回覆才好,她是個愛臉面的人,輕易不會把那些放在嘴上,只笑了笑道,“您是仆從的衣食怙恃,仆從自然是要體貼的。”

自鳴鐘上響了七下,她驚道,“已經辰時了?了不起,該去哭祭了!”

說著便要起身,卻又被天子拖回了被窩里,“別忙,我早打人上老祖宗那兒請假去了,說你要伺候圣駕,今兒就不外建福宮了。”

她聽了訴苦,“您這么的,別人又該說我恃寵而驕了。”

“恃寵而驕,不也得有誰人命嗎!”他沒正形兒地笑,“她們眼熱你,你就說你是‘奉旨驕恣’,她們有什么話,叫她們只管來問朕。”

她心里暖暖的,暗道也沒什么,何須要在意別人的看法,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兢兢業業了十來年,也該過過像樣日子了。

她嬌俏一笑,仰著臉道,“那要是有人上您那兒起訴,您要護著我。”

他眉眼都舒展開來,和她碰了碰釘子子,“小人精兒,我多早晚不護著你來著?你是我的命!”他長長一嘆,“就這會子,朕以為像夢里一樣,真真是熬出來了,你能和我這么親熱……”

她擰起了眉頭,“昨兒的事我都記不得了,怎么就……”

天子愣了愣,她長在大內,外頭那些腌臢手段簡陋是沒有聽說過,這樣倒好瞎攪,便支支吾吾的扯謊,“你酒量不濟,喝了一口就不成了,說熱,要脫衣裳。我要走你偏不讓,那就只好敦倫一番了。”

她臉上霎時五顏六色,吶吶道,“這酒真不是好工具。”

天子忍笑道,“人說酒后亂性,就是這由頭。”

她有點尷尬,悶聲道,“照舊起身吧,您忙,轉頭有政務要辦呢!”

天子的手在她背上逐步的撫,“今兒奏本送軍機處,延后一日沒什么,咱們說說話兒,多好!”

錦書抿嘴笑,伸手攬他,喃喃道,“主子離我原本隔著十八層天呢,沒曾想尚有今天。”

天子受寵若驚,“這是我的造化!如今好了,結成了伉儷,再有個小子就齊全了。”

“我是仆從,可不敢和您論伉儷。”錦書笑道,“宮里能和您稱伉儷的只有皇后主子,您往后別這樣說,叫人聽了說我逾越。”

天子想起皇后就頭疼,國母無德,令他失望至極,可這話不能說,不到萬不得已窗戶紙沒法子捅破。她好歹跟了他十幾年,沒有勞績尚有苦勞,戀愛沒有存在過,不能連膏澤也一并抹殺了。

“你不叫說,我往后就不說了,放在心里就是了。”天子親親她的額頭,“說說你頭回見朕,你是怎么想的?”

頭回么?那天下著大雪,進了壽藥房,凍得手腳都僵了,瞧見一個太醫在那兒拿戥子稱藥,端著架子,都不搭理她。她說,“我瞧您一眼,以為這太醫長得真俊!什么都好,就是性情欠好,眼里沒人,叫我等了好半天兒。我琢磨著肯定是個大官兒,興許是個珊瑚頂子,也不敢多問,耗了兩柱香,您才和我說話。我那時候就想,這人好大的官威,端著也不嫌累得慌!他手底下當差的人不簡樸,這么厲害的主兒,誰能伺候得了!”

天子笑起來,“我就說呢,這丫頭怪好色的,盯著我使勁兒瞧,敢情女孩兒也愛俏爺們兒。”

她欠盛情思了,扭過身去道,“別混說!”

他嘴角掛著笑,轉臉看窗屜子,一手撩起幔子的角。一輪紅日升起來,耀得琉璃殿頂萬道金光。

天子默念,神天菩薩保佑,叫這份牢靠延續下去,再別出什么岔子了。他允文允武,只這情關難渡。枕邊人抵得過千軍萬馬,她一個就耗盡了他所有心力,盼著以后能順風順水,且過幾天受用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