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膜猶如大碗打扣在大地,給這片剛變得荒蕪的大地上增添了幾分別樣顏色與亮點。
覆蓋的八百里之地,對普通人來說很遼闊,赤足走都能走上十天半個月的。可對御氣境以上修士來說,也就不算多大了,況且,還是兩派的人都在這其中。
兩派門人沒有雜亂無章的混居在一起,是互相保持大約二百里距離,分別在這八百里之地的左右,正面四百里外就是光膜外的宗長空。
同在一條沉船上的盟友,居然沒在一起,沒好得穿同一條褲子?其實,沒什么好奇怪的。
一句話就能表明了:不方便!
必須強調,這和大姨媽沒關系。只是大敵當前,大家心情都不好,又壓抑又緊張還太敏感,就是同門都時時有爭執有摩擦有大打出手,更別說外人了。所以,兩派真不適合放在一起居住,不然,那才是分分鐘摩擦出激情地火花呢。
還是互相保持一點距離得好,不是都說距離產生美嗎。反正,兩派多是靈游境神照境以上,區區二百里還真不算什么。
星斗宗所在是一片山林,多虧有光膜,所以八百里之地多少還保存著原貌,沒毀于戰斗于波。
從這一區域最高的山峰望去,憑孤星的眼力,也看不到宗長空。凝視一會,把目光收回,轉向左側,就見到明心宗所在那一片,只是看不清晰了。
“老祖,要小心明心宗呀。這緊要關頭,盟友未必信得過。況且……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這可是一條沉船啊。”
“我以為,這點人手怕是殺不了宗長空,其中會不會有詐。”
“玉虛宗是明心宗請來的。肯為我們星斗宗出多少力?又肯為明心宗出多大力?”
林申河等人眼里充滿了祈求,只盼望這位老祖一定要慎重,整個星斗宗上上下下都指望這個老祖了,千萬別給坑了。
孤星注視明心宗所在一片,目光閃了又閃,暗暗衡量大家的話。回頭一眼:“沒有證據之前,莫要對盟友太多疑。大敵當前,正是需要團結的時候。”
“老祖,我就直說了吧,不是信不過他們,任憑誰在這處境里,都得有多一份提防。這個光景,又是宗長空,到最后不一定能換回同舟共濟的結果。反正是艘沉船,萬一他們拿我們墊一下腳也說不定。”
林申河說出了眾人的心里話:“這個時候,他玉虛宗忽然說決意聯手殺宗長空,我們實在沒辦法相信。怎么看,殺宗長空對玉虛宗都是得不償失!老祖,這一點我們看得到,您不會不明白。”
不是他們生性多疑,也并非懷疑盟友。會想到這些,更多是本能。
他們星斗宗棄山門。背井離鄉來到這與明心宗會合了。無非是明心宗暗示有十階器具,又有玉虛宗馳援,可到了現在仍然沒看到希望,名為宗長空的恐怖大魔王仍然壓迫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換了誰在星斗宗這情況,都肯定非常缺乏安全感,難免會多想多疑。
孤星召集中堅門人。就是要聽一聽大家對此的意見,這時暗暗欣慰,豎起指頭:“人手不足的問題,不是問題。玉虛宗這個邀請,依我來看。也有七成的成功可能。”
孤星回憶昨夜隋枯榮所說的那個秘密,頓時笑了,斬釘截鐵道:“至于另一點……隋枯榮昨夜告知我一個秘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但我斷言,玉虛宗絕對有立場,也愿殺宗長空!”
處于這個境地里,林申河等眾人縱是相信了,心底仍舊抓住一縷提防不肯撒手,強調了莫要掉以輕心。
其實,不論有沒有提防,都沒得選。莫說這次誅殺宗長空有七成希望,便是五成,便是三成,也只能放手一博。如孤星最后所說:“事到如今,我等別無選擇!”
玉虛宗是不愿耗下去,明心宗是耗不住,星斗宗則是身不由己。
再耗著,那就真真遲早得被宗長空一個人給拖死。
當商議好了,眾人散去時,一些聲音響起:“明心宗這群混蛋東西,若不是他們拖我們下水,我們又豈會……落得今時今日這等處境。”
“你說得輕了,根本就是一幫不知廉恥的狗雜種。聽說當年不是背后捅了宗長空一刀子,所以咱們得提防他們對咱們捅刀子。”有人提起對明心宗著實恨之入骨。
“我現在懷疑,當年明心宗那幫混蛋是故意拖我們下水……早知道當年就別瞎參合了,為了多年前的恩怨,值得嗎?”
“小聲點,老祖聽著呢。”
其實孤星已經聽見了,生出一種無力感。當年卷入宗長空一事,是他的決定。盡管弟子們都是晚輩,不好指責他什么,可他也免不了時時捫心自問一句:值得嗎?
不值!一點也不值!
只是,早已騎虎難下。
午夜夢回,孤星不止一次后悔當年卷入這個該死的漩渦。如今想想,孤星不太恨宗長空,反而最是暗恨明心宗,只因他和星斗宗生生就是被明心宗直接拽進這個進來就出不去的大坑了。
當年參與追殺宗長空的,個個跟宗長空有仇,個個都是被明心宗說服湊到一起聯手的。結果呢,當年就死的死傷的傷,死的沒好過,傷的同樣沒挨過幾年,落霞宗更是迅速沒落。
八百多年后,明心宗又挨個坑隊友,寇雷啊,憐無月啊,崔可秀啊……和明心宗一起的小伙伴沒一個有好下場,反而明心宗愈強愈興盛,當真見鬼了。
也難怪孤星將其恨之入骨,更怨不得玉虛宗對卷入此事頗有不滿。
明心宗,簡直就是專注坑隊友八百年呀!
數個時辰后,已是深夜時分。
明心宗所在區域靜悄悄的,只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星斗宗的人簡直就是一群混蛋!”
張墨恨恨地大放厥詞:“為了兩派共同地安危,讓他孤星出手殺宗長空而已。居然推三阻四。早知道,就不理會他星斗宗的死活了,反正死了活該,活了也便宜不了我們。”
張墨說了又說,仿佛真對星斗宗有若干不滿,旁人被迫聽了又聽。終于有曹金鵬幾人忍不住怒目而視:“你給我閉嘴!”
幸虧這會兒沒外人在,不然,你張墨不要臉,我們還要呢,明心宗還要呢。
可惜這幾人和張墨不是一脈的,素有矛盾,又都是破虛境。張墨怎會樂意被批,頓時冷笑就要冒出幾句嘲諷,眼看就要迸射激情火花。是隋枯榮冷電般地眼神掃來,張墨這才不忿閉嘴。
過了一會,才有一名破虛境說道:“老張話糙了一點,可星斗宗是什么樣,這些天來大家又不是沒見著,問他們一點意見,他們這不干,那不樂意。說和平解決。他們還又好意思懷疑我們和玉虛宗……”
“嘴上說得漂亮,實際上。我覺得星斗宗未必不是想單獨跟宗長空媾和,只是大家都盯得緊,他們沒這個機會。跟這種宗派為伍,你們不擔心被背后捅刀子,我還怕呢。”
這話一出,不止張墨連連點頭。曹金鵬等也默然承認了。星斗宗跟宗長空的仇恨沒明心宗那么深,又不是主謀,真要腆著臉跪求,只要肯有人自我犧牲,再在背后暗算明心宗一把。宗長空未必不會放星斗宗一條生路。
兩派臨時駐地分開二百里,一方面是為了避免摩擦不和。更深層次的,就是提防星斗宗。
一邊說著,靳紅雪等人一路上漸漸如細弱涓流分散,輪流地蔓延駐地各處,一個個將正在休息或盤膝修煉的門人給紛紛叫醒過來:“醒來,莫要吵,莫要問,跟我走。”
“起來,隨我一起走。你去叫那邊幾人醒來,說話小聲點,莫要驚著別人。”
“啊?!”
夏季的深夜,也是暖暖地。
屹立山巔眺望光膜,明空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似乎鮮血也點燃了。今晚,就是決戰之夜,宗長空的豪情是他萬萬不能比的。
但是,我戰意盎然!明空對自己說,用力握了握寶劍,每逢戰斗,他總可以用最快速度讓自己戰意昂揚起來。反復平息下心情,他問道:“談小子,你猜今晚會打成什么結果。”
出人意料的是,他這一問,談未然目光渙散了一會:“我只想,宗前輩白天跟玉虛宗談成什么,互相讓了多少,讓的又是什么。”
“我還想,五大渡厄,另外還有一個‘不輸宗前輩’的超級強者。加起來,足以擊殺宗前輩了,對嗎?”沒等明空點頭,談未然的渙散目光漸漸凝聚出光芒。
宗長空獨自一人在另一個山峰之巔,居于月下,孤影飄飄。他指縫里捏著一封信,信是白天鐘岳替隋枯榮轉交給他的。
這封信是顧惜惜留給他的,很是有一些舊得發黃了。
月下就著月光再看了一遍,仿佛把每一個字都嚼爛了。宗長空急促吐出兩口氣之后,心平氣和地雙手一搓,這封信登時化作了漫天飛蝶,在月色下翻飛著化為灰燼。
踏足御氣而飛,從明空與談未然所在山峰擦肩而過,一聲堅如金石:“明空,談小子,你們就在這里,莫亂跑,莫出手。只要我不死,就沒人敢動你們一根毫毛!”
“今晚,是我的戰斗,是我的決戰之夜!”
談未然與明空一剎那錯愕之極,勢頭一挫,滿腔正在熊熊燃燒的戰意如潮水般退卻。
話音未落,宗長空如炮彈一樣直接沖入光膜之中!
十階防御光膜,竟沒對他形成一絲一毫的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