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緣無故跑來說這些,是什么用意?”
談未然這時在,
“不管為何,總之,不像心懷惡意。”明空也在沉思,跟著走出來,來回在院子里踱步子:“你以為如何?”
“我感覺,確實沒有惡意。”其實談未然感覺得出,陸星云仿佛真把他當成自己人,當做,善意明顯多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我覺得,他臨走前的那句話有點別的意思,是說第二遍了。”
陸星云到最后也沒等來柳乘風,其離去之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除了聶老祖與我,沒有人知道,天行宗與‘光明道’之間有關系。”
當陸星云一開口,談未然就覺耳熟,回憶了一會便想起,之前陸星云就把這話說過一邊,臨走前又說了一邊。稍有不同的是,第一遍里提到的是“行天宗”,第二遍說的是則“天行宗”。
顯然,這個不是隨便說說。
不過,有什么用意呢?
天行宗也好,行天宗也罷,只觀所作所為就知,與“光明道”壓根不是一路人,這不是一句“行天宗祖師爺其實出身‘光明道’”就能改變的。
是想拉攏正在崛起的天行宗嗎?老實說,不像。
這時的天行宗,除了宗長空,與“光明道”完全不在一個層次,與其敵人也不在一個層面,沒有籠絡的價值。
真要拉攏,就一定不會說到“光明道”內部堪稱分裂的巨大隱患。況且,以“光明道”這次復出直奔復仇的激進尿性。也肯定不稀罕,用不出拉攏之類的手段,否則又怎會在演武大會那種所在搞風搞雨,弄得不少人對其同情心大減。
問題是,不為籠絡,又圖個什么。
明空默不作聲。見談未然要煮茶水,擺擺手表示不喝茶。一邊思考著,一邊從儲物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酒壇:“紀準送的,味道不錯。”倒出琥珀色的酒漿,芳香迷人,連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熏熏然。
細細品嘗,酒是好酒,人暫時沒心思去品味就是了。在散發的芬芳中,沉默了一會。似在享受這滋味,明空忽然說道:“不是陸星云。”
這話來得沒頭沒腦,明空則似乎一下子思路暢通了,端著酒杯在嘴邊,沒喝,而是繼續自管自說:“沒錯,是聶悲……這些話就是聶悲要他說的。”
宗長空不出,厲人狂隱居。當今天下一展身手的聶悲名聲極隆,單單說名氣。真真不遜于蕭跡了。
那一番話若是聶悲要說的,那就顯得不大一樣了,也許可以從另一些角度來解讀出另一些涵義。
談未然若有所思,也許明空沒猜錯,這話聽起來果真比較像聶悲授意陸星云來轉達的。后面的一些話,興許是陸星云自己想說想表達的。但前面的那個故事,以及“光明道”秘聞,就多半是聶悲授意了。
也對,年紀輕輕的陸星云又怎么能插手得了“光明道”的事了。
至少可以表明,聶悲是少數派之一。他不認可現在‘光明道’的激進做法。
順著這個角度來解讀,會不會是聶悲在表明,他其實是個溫和派。
再譬如,聶悲會不會是由別的渠道,知道宗長空的存在……
思維若是發散,陸星云這次代表聶悲前來接觸,可以解讀出不少意味呢。
又也許,聶悲對“光明道”未來感到悲觀,希望給“光明道”留一條后路?有這個可能。
回憶前世,“光明道”不分敵我,不管荒界形勢,時時刻刻與玉虛宗等仇人作對的所作所為堪稱惡劣。一次次澆滅了世人對它的同情心,又一次次挑戰世人的忍耐下限,最終果然落了個被滅的下場。
顯然,這些將在未來發生的事,將陸續證實了陸星云(或聶悲)的看法。
談未然覺得,“光明道”若再被滅的話,就斷然沒有死灰復燃的那一天了。
以往即便開啟天下皆敵模式,也僅是惹毛各大勢力,實際上得到了散修以及下層勢力的支持。所以幾次被滅都可以死灰復燃,只因“光明道”始終還有至少一個龐大群體,或階層的支持。可如今,“光明道”變質又激進還興風作浪,親自逼走最后的支持者與同情者,想燃也沒那個基礎了。
“什么聶悲,光明道那個?”
正當兩人琢磨著,柳乘風來了,散發淡淡酒氣走入院里。
明空看了看談未然,意思是你說吧。
云浩就是陸星云的事,他跟師兄師姐說過,關于身份就沒提到。談未然端詳三師兄,發現他臉雖紅,其實沒醉,人還清醒得很,估計是遇上談得投契(或切磋得過癮)的人了。他沉吟道:“師兄,剛才陸星云來過?”
“嗯?”柳乘風不以為意,當他聽到下一句話,整個人微微一顫,呆住了。
談未然說:“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和大師姐,其實……陸星云就是二師兄云浩!”
柳乘風像是突然一下子變成了雕塑,茫然與喜悅交集,很努力地張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忽然不知說什么。末了冒出一句:“真的?”
大師姐他們幾個感情一定十分深厚。談未然心想,說道:“沒事,師兄,咱們慢慢說,我一點一點跟你解釋……”
繼這次后,陸星云沒有再來接觸,也不知是擔心萬一牽連,還是忌憚“光明道”的自己人。
考慮到“大光明劍”一事極大加劇了“光明道”的內部矛盾,陸星云謹慎一點是對的,應避免公開與天行宗發生接觸,否則接下來“光明道”沒準就要鬧內訌了。
柳乘風沒有鬧事,也沒折騰,不過。冷靜幾天后就時不時地消失那么一兩天。表面說的,是尋友去了,談未然猜也猜得到,依三師兄性子,一定是私下去找陸星云了。
是氣不過臥底與詐死的事打上一架,還是一敘久別之情?談未然不知。某一天柳乘風半夜歸來的時候,臉上腫了一大塊。
外面吵吵鬧鬧著,熙熙攘攘著要談未然陸星云等人提交戰果,結果陸星云根本沒理。據知情人表示,陸星云某天似乎與某神秘人打了一架,眼眶黑了一圈,暫時不打算露面。
涂州大營無數人忙的忙,閑的閑。忙的忙到飛起,忙著互相拉交情攀關系。互相走動拜訪——有的人與勢力在這里交了朋友,異曲同工地跟別人結下了仇隙。
蒙競流瞧不上高天歌,高天歌深深鄙視了常飛揚,常飛揚某次用一個高傲態度惹毛了秋小白,秋小白的輕浮被姚錦繡當成登徒子,步紅顏覺得姚錦繡太裝太做作……
別奇怪,年輕人的愛恨情仇就是來得那么容易,那么飛快。等到了將來。有人相逢一笑,對曾經的這點雞毛蒜皮一笑置之;也會有人記恨深刻。沒準幾百幾千年后還記得要報復之。
閑著的,如談未然風吹雪這樣一門心思閉門修煉。
至于外界希望他和裴東來等人提交戰果,這事還是一段時日之后孔庭登門,他才獲知。孔庭順口提到另一件事:“嚴棗他們最近聽到謠傳,有人說你可能是透支潛力,才有現在的實力……”
若說孔庭提到。僅是登門時的隨口一說。那么,當接下來柳乘風,程沖,乃至明空都斷斷續續聽到此類相關傳言,就隱隱不太對勁了。
“談未然透支潛力”一說。原本就是有人隨口說著好玩,可這些日子下來,風向忽然變化,竟然從一個無稽之談漸變成一個正式的,不少人認真在談論的話題。
當風潮漸漸起來,當真有不少人懷疑“談未然透支潛力”了,也就豁然大悟:“怪不得談未然一直沒提交戰果,那還用說,估計就是不敢跟卓倚天比唄。要我實力有鬼,我也心虛不敢比,卓倚天可是實力不摻水的三連霸呢。”
當然,談未然以前提交的戰果,理所當然被忽略了。反正你真要跟人家較真,那就輸了,人家反而振振有詞呢,關鍵在于,這些謠傳非要把談未然心虛不敢跟卓倚天比,換了另一張嘴巴就是不敢跟裴東來荊絕比……反正總有說的,總把“透支潛力”與跟別人比較扯上干系。
謠言偏偏流傳得快,偏偏又振振有詞:“天行宗是什么?東極國又算什么?他談未然小門小戶出身,無異于散修,憑什么有現在的實力?世上多少天才,出身家世比他好十倍,天賦和努力也肯定不比他差,憑什么他有這實力。你說他心里沒鬼,真是他自己練出的實力,拿出證據啊。”
坦白說,這些理由很有說服力。很多人都覺得,單憑實際上小門小戶的天行宗和東極國這兩個背景,談未然不可能屹立同齡人之巔,還把常飛揚柳子然等出身家世都頂級的若干天才都比下去。
實際上,具體一看就知,有一對一擊殺神照中期戰績的年輕人,非大中型勢力出身的屈指可數,僅有諸紅巾與釋手血兩名散修,小門小戶出身的僅有風吹雪、雪千尋、步紅顏三人。
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至今還有許多人堅信裴東來和陸星云絕不可能是真正的散修。散修和小門小戶能在神照境之前就登頂?大家寧可相信一定有人在開玩笑。
正常情況下,類似質疑不足為奇,外界一直多多少少也存在一些微弱的質疑聲。像是明空遇上不對盤的人,不就被人故意拿這種質疑來惡心他,挑釁他。
但像今次這樣,忽如一夜春風來似地形成一股風潮,那就擺明有問題了。
用程沖的話來說:“有人要壓世子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