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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灰色的城墻漸漸遠去,官道上也越發安靜,一路走來,兩側野草蔓生,斑斕的野花一片一片,著實是春末初夏的好時節!
然而往日繁盛的道路上,如今只有老黃牛正慢吞吞拉著大車向前走去。
高高的行李堆成一座小山,時不時便有零星小件從行李堆里“噗”地一聲輕飄飄掉落在地,絲毫未被其他人發覺。
太陽逐漸熱烈起來。
白麓回頭看了看,總覺得眼前這行李堆仿佛也沒那么大,不由心生遺憾:“唉,我就說,那缸酸菜扔的早了!”
“你瞧這行李,繩子都沒綁緊——分明還是有空間的!”
時閱川緊繃的脊背慢慢放松,趁著頭痛還未劇烈,趕緊又輕輕向后倚靠。
下一刻,他又迅速彈了起來。
行李中間都被掏空了,他還是先坐著吧。
老黃牛的步伐隨著前進路程反而越發輕盈,白麓左看右看,不是哀嘆她的酸菜,就是心疼之前沒放上來的米面糧油泡腳盆……
眼看著綁行李的繩子越來越松,白麓還總忍不住蠢蠢欲動想從行李中扒拉點吃的,時閱川此刻突然問道:
“白麓姑娘怎會在我時府做工?聽你口音似乎原本不是南洲人?”
白麓轉過頭來:“窮唄,簽了個活契就進去了——”
剛穿越那會兒,她已經想好自己要如何從開局小丫鬟逆襲了。比如先掙錢再贖身,然后一年搞大棚,兩年搞香菇,三年試嫁接,五年找尋新物種!
此等嚴格且縝密的五年計劃,堪稱她人生腦力的巔峰時刻。
然而巔峰不過一刻鐘,管家便朝她手里塞了張還回來的契書——
沒辦法,大伙都逃難呢!活契的下人就不帶了哈。
職場奮斗就變成了極品家庭……
說出來也怪心酸的。
至于原來——
“我家原先是遼州的,那邊有戰亂,又趕上大旱,我們就跟著流民一起,慢慢來到南洲了。”
說到這里,再順便說一下那一個被火燒得沒影的爹,還有那個把女兒推進靈潮里的娘……
白麓表示,人性嘛,小意思。
上輩子她見多了,不稀罕。
然而這樣的故事被這么輕飄飄的講出來,大家不由一陣唏噓。
就連朱青都有了莫名的驕傲感——
“姐姐,跟你比起來,原來我還是幸運的——朱醫師在災年了半斗粗糧就買了我,雖然常要挨打,但是……好歹我沒被打死啊!”
這話一說,靈甲和時閱川沉默下來,竟有些接不下去了。
不過好在這個故事還有重點,大家品了品,一時間嘖嘖嘆息:
“這靈潮可真了不得啊!”
瞧瞧,原先一個被極品爹娘壓迫的小可憐,進靈潮生死掙扎一趟,竟孕育出這么一朵大奇葩!
只有朱青對白麓九真一假的謊言最是捧場:“確實,你看我,這不就成了那么大一坨仙人掌嗎?”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再看看腳底下已經磨得薄薄的布鞋,委屈道:“姐姐,要不你捧我一會兒吧?”
他給自己挑了好漂亮一個白瓷的花盆呢!
——從時府里找來的。
白麓毫不猶豫地拒絕:“小青啊,不經歷風雨,怎么能見彩虹?人,還是得腳踏實地才行。”
靈甲實在忍無可忍——這小仙人掌能把自己縮得跟一個仙人球似的,那小花盆也不過巴掌大——這姑娘如今這么猖狂,還不是仗著那仙人掌?
她怎么能這么理直氣壯!
“朱青,我來捧你。”
靈甲壯碩的胸膛一挺,此刻伸手便進行李架中想掏出那個小花盆——
“靈甲!”
時閱川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見松松垮垮的行李此刻嘩啦啦散了架。
老黃牛好不知所措,趕緊停下牛蹄子,發出無辜的“哞——”
白麓看了看地面散落的一堆東西,突然叫了起來:
“我的被褥!我的蜜餞桶!我的豬油罐!我的泡腳桶……”
“怎么都不見了!”
她是這樣凄慘,時閱川作為謙謙君子,此刻忍著頭痛也要勸上一勸:
“白麓姑娘,這些東西靈甲都有準備,丟了就丟了吧。可能行李擺的不穩當,所以路途當中不慎掉落……”
去最近的鷺洲,三天路程即可。
而三天的路程,白麓準備了三個月的……
時閱川心性純良,怎么舍得老黃牛受這樣的苦楚與折磨呢?
這都是不得已啊!
大家情真意切地安慰著,一邊還收拾行李重新綁了起來,白麓也只能嘆息——
“沒事,都是我太大意了——這樣吧,反正咱們走的也慢,我趕緊跑回去把他們再撿回來!”
時閱川:!!!
他按住額頭,突然悶哼一聲:“抱歉了白麓姑娘,我實在頭痛難忍,不宜久留——再走一個半時辰大約就有茶水攤,咱們先去那里休息吧?”
至于仙人掌的小刺——也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他們還帶著那籠老鼠,持續觀察呢!
此刻當然是能少用小刺最好。
眼見白麓又要開口,時閱川趕緊嘆息一聲:“一年沒去了,也不知道那里的酸梅湯,是否還是那樣地道……”
酸梅湯啊。
白麓只覺口舌生津,此刻看了看大太陽,突然就渴了起來。
“走快點走快點!小青,來來來,我捧著你!”
說是一個半時辰,可是老黃牛的腳程,著實慢了一點點。
“還有多遠啊?”
“快到了。”
“還要多久啊?”
“快到了快到了。”
“到底還要走多久!”
“馬上,翻過那個上坡就是!”
靈甲回答的聲音都振奮起來——再不到,他也受不了這種催問了。
白麓看了看天色——她還不太能掌握這種能看時辰的jing準技能,但瞧瞧頭頂,太陽已經在正中心了啊。
這糟心的,怎么就不能有個高鐵呢?
實在不行,自行車也可以啊!
再退一萬步,她把大廚拎著,兩個人也能快快走到吧!
好在,上了這個坡就是——
“人呢?”
爬過這個山坡,便又是平緩向前蜿蜒的大道,而在路旁,一個簡單的茶水棚子,果然佇立在那里。
發黃的酒旗在風中孤零零招展,茶棚里冷鍋冷灶,零星幾張桌子疊摞在一起,分明半個人影都不見。
白麓出離憤怒了!
此刻把手里仙人掌往桌子上“咣當”一放:
“我的酸梅湯呢?”
時閱川心虛地咳嗽一聲。
——這里距離南州城也不過半日的腳程,城里一天一夜人跡全無,周邊府城不可能沒有消息……
就算店家自己不跑,可再做生意,也沒客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