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問的隨意,反而自己還升起了連綿斗志,但對于時閱川來說,那可謂是晴天霹靂。
他突然有點緊張。
因為在兩年前,他自認為家底豐厚,帝都房子什么的,根本不必考慮。再加上從未考慮過男女之事,只想一展抱負——天南海北的奔波,自然也不必考慮宅院。
可如今……
靈潮爆發,無數人涌往帝都,六大都城也應召拱衛皇都,其中不知多少豪商富戶擠進城去……
如今,怕是帝都周邊的莊子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地盤吧!
而他,雖說是曾有官職,可如今……
時閱川越想越覺得壓力非凡,此刻不由轉頭看了看靈甲——他的錢,應該還是夠的吧?
靈甲尷尬地咳嗽一聲。
時閱川:……
他的心沉了下去。
白麓的問題問過就忘,而且騎在馬上,也不方便說太多話。
反而是時閱川在又一次休息時找到靈甲:“我……應該還有錢吧?”
時家在南洲城數一數二,但是放眼國內就是一般水準了。
且家中人心不齊,繼夫人一門心思為兒子打算,時閱川自成年后,便早已不仰賴家中。
若非生病輾轉回到南洲,他本就是自己生活的,且因能力出眾,家財頗豐。
且看他有忠心耿耿的護衛便可知道。
可自從得了怪病,每日便在不斷的奔波求醫當中,家中事務一概放手,日常打理身邊事的反而是他的護衛們。
靈甲便是其一。
因為他那時,實在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把錢財事務安排給大伙兒,也是有一分處理后事的心態的。
靈甲也心虛極了。
他又偷偷看了看在河邊洗臉的白麓,內心涌出了慚愧。
在此之前,他覺得公子是人中龍鳳!阿麓姑娘雖然能打,長得也靈秀,但是一點也不賢惠,配不上公子的!
但是如今……
“公子,求醫之前,家產已經都漸漸脫手了。”
“公子原本是不必為錢考慮,可是如今……”
他心酸極了,此刻哽咽起來:“公子,你好像買不起成婚的大宅院和莊子了嗚嗚嗚……”
畢竟,他也想到房價上漲這件事了。
而在靈甲看來,男人買不起安家的宅院,便連會做窩求偶的鳥兒都不如——是他不夠賢惠,才叫公子的錢漸漸都沒了嗚嗚嗚!
時閱川也臉色沉沉:“無礙。”
“等到病好后,總會有法子的。”阿麓甚至還曾給我一個制糖的辦法,他總不至于那樣落魄!
靈甲也深吸一口氣:“沒事的公子,雖說大約買不起城中的大宅院,但等回到帝都,應是夠咱們先買幾處莊子的!”
但是想到阿麓姑娘還有碧玉樓的排戲分成,而公子未來……說不得還要吃軟飯呢!
靈甲便越發沒了底氣。
他心想:阿麓姑娘不曾嫌棄公子沒錢,且還這樣不畏艱辛地陪著公子奔波,大約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姑娘了!
之前,還是他想的太淺顯了!
白麓用涼絲絲的河水洗了洗臉,這才覺得舒坦。
然而等她回到馬車邊,靈甲卻已經熱情地問道:“阿麓姑娘,今晚可有什么想吃的?”
白麓:???
她有點驚疑不定:“今晚……不是去驛站休整嗎?靈甲,你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再看時閱川,卻見他也是一臉苦大仇深,仿佛壓力深重。
白麓心中一緊,趕忙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頭又痛了?”
時閱川卻是鄭重握住了她的手:“阿麓放心!你想要的,都會有的!”
白麓:……
“肯定會有啊!”她理所當然道:“我這么強,想要什么得不到?”
這話一說,靈甲這壯碩男兒眼圈一紅,越發心酸了!
因為白麓說的是真的,她這么強,要什么得不到?說來說去,還是他們公子矮了一頭啊!
靈甲變得奇奇怪怪的,時閱川也仿佛有了沉甸甸的心事,白麓看了看馬車上的小青,對方仍是一片困倦,說不來兩句話就頭點地……
到底是個小孩子,最近沒怎么吃東西,臉色也不那么好看了。白麓摸了摸他的頭:“小青,吃口東西再睡吧!”
小青卻是困的連聲音都低了下去,咕噥道:“姐姐,不餓,不想吃……”
見狀,白麓也沒了辦法,只能看著遠處茫茫然問:“赤霞州有醫師能治嗎?”
時閱川卻是斬釘截鐵:“若是不能,咱們一路前去云州,神藥開花時一樣有用!”
那誰知道呢?
云州城還不知是什么樣子,從離開南洲城后,時閱川便再也沒接到過飛鴿傳書,想來那邊也是局勢緊張……
多個人搶藥,便要多出麻煩。
白麓點頭,此刻翻身上馬:“那走吧,今晚早些去驛站歇息——不是說今夜有雨嗎?”
此刻,太陽將落,風也開始涼了。
而在前方,一行車馬也停在了驛站門口。
為首的侍衛看了看天色:“公子,我看天象今夜恐有大雨,不如留在驛站休整一番。”
崔家家中也是有做官之人,出行留在驛站,多使些錢財,并不違規。
而馬車里,崔公子臉頰燒紅,胸腹傷口被包裹著,神情卻是陰鷙無比。
他冷冰冰的眼神緊盯著護衛,如毒蛇一般低聲道:“如今太陽未落山你就要休息——是否打算耽誤公子我的病情,好李代桃僵啊?”
護衛瞬間抬頭,眼神中憤怒夾雜著恐懼,最后只忍氣吞聲道:“公子!下仆絕無此意!”
崔公子卻哈哈笑了起來:“我開玩笑呢!你也知道,想頂替我的,都只能亂棍打死……”
這么一說,后背仿佛仍舊帶著棍棒擊打的疼痛,皮肉骨頭,全是一團模糊。若非斷氣時莫名其妙又變回來……
崔天瑯渾身一顫,便又不說話了。
而護衛卻是越發彎腰。
他想起被公子亂杖打死的那兩名仆從,還有公子如今陰晴不定的模樣,越發覺得艱難起來。
崔家公子小姐如今連遮掩都不肯,兄妹倆狠辣起來,今天已經有十幾人被無故責罰,若非是在趕路,恐怕他們還留不住命來!
可偏偏他們都是崔家的奴仆,生死原本就不由人的……
晚風吹過,四周好像更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