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他這樣嚴肅,時閱川的表情也有些不好,靈甲更是悲愴——公子本就窮了,倘若身體再有大問題……
這這這!
這可怎么是好!
白麓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時閱川平時雖然看著嬌貴,可出手如電,身體底子應當還是有的啊!
一片緊張的靜默中,卻見醫師納悶道:“這脈象……看著挺好啊!”
“雖有些微內耗之像,但是如今似乎也已經漸漸進補過來了。”
“既是如此,又怎會腦子有病,人也虛呢?”
醫師果然是有兩把刷子,此刻專業態度非常飽滿,他在脈象中看不出什么,又目光灼灼地盯著時閱川下腹部的關鍵部位,口中道:
“既是脈象看不出,這位公子,可否讓我親自上手看看?”
上手看看?
怎么上手?
怎么看看?
他的目光太熱烈,情緒又虔誠,時閱川忍了又忍,這才沒有臉色青綠,反而是盡可能心平氣和的說道:“抱歉,不大方便……”
“欸!”醫師不太贊同的看著他:“你可不要諱疾忌醫啊!”
“要知道,你既然虛,脈象又瞧不出,咱們就得究其根本……”
在白麓的古怪神色,還有靈甲隱約贊同的眼神中,向來云淡風輕的貴公子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大早,驛站便開始喧囂起來,崔家兄妹難得一夜舒緩,此刻也是jing神抖擻——看那架勢,顯然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病了。
靈甲在樓上看到,又順手捏著小青的嘴巴給他灌了一大口補藥:“小青啊,你爭點氣!早知道你的刺能賣這么貴,我一開始也不能嫌棄你!”
這么一想,明擺著他們占便宜了,想想就虧心啊!
而昨夜還能有心思把脈開藥的醫師卻是一大早就“哎喲”起來——昨日的那幾杖打在背上,一夜過去,哪怕用了藥,仍是青紫腫脹,碰一下就疼。
就這,他還兀自念叨著運氣好——不然那幾杖位置差一點,他這老骨頭都要斷了!
如今只是皮肉傷就被人救下,知足知足。
但是,他聽著樓下的動靜,心中卻惡狠狠的想:這崔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可是丹州最有名的醫師,如今他們病情延誤不說,還敢用止痛神藥——都是還未處理好的傷口,沒了疼痛百無禁忌,還要趁不痛時快馬加鞭……
等到一路顛簸到赤霞州,那傷處再壞成什么樣子,那就不清楚嘍!
想到這里,他又得意地翹了翹胡子。
如今天氣越來越熱,等到崔家的車隊上路,倉庫與馬廄立刻空出大半。
靈甲也趕緊給大黃騰挪出位置來,隨后又請人將行李再重新搬上車。
等到一切就緒,他最后檢查一遍,這才發現錢沒白花,驛夫搬東西想當細致,咸菜罐子都原模原樣地擺了回來。
靈甲這才想起來:咦,書生今天不跟他們同行了?
這念頭剛轉,便見小書生氣沖沖的又走了過來,此刻看著那咸菜罐子,委屈道:“昨日馬舌頭伸進去舔了一圈,洗了嗎?”
這,這必然是沒洗的。
靈甲趕緊從水桶里舀了水清理,隨后問道:“我還當你今日不與我們同行了。”
小書生滿臉的一言難盡——
他也不想跟著牛車,太顛簸了。
畢竟也沒想到,老黃牛能拉這么大一車東西,跑的那么快。
可是……
想到這里,他又委屈極了——可是問了幾個車隊,他們要價都很貴。
別說是十文錢,便是三十文,也不肯帶一個人……偏他根本沒錢!
小書生思來想去,還是這邊性價比最高,便只能灰溜溜又回來了。
聽著他的吐槽,大黃嚼著草料的動作一頓,此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那……我收你十文錢一天,便宜了?”
小書生趕緊反駁:“胡說,肯定公道價,畢竟我就不是人!”
靈甲點了點頭:“那你……”
說完,呱的一聲變成癩蛤蟆,直接跳進了罐子里。
靈甲:……
其實,他只是想問問小書生叫什么……
大黃今日又得一份收入,跑起來牛蹄子踏風,卻又穩穩當當,罐子里的癩蛤蟆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內心很是酸楚——
帶自己時,跑的飛快,且根本不避顛簸。
可帶著醫師時,因是馬車簡陋且還有小青在,竟然額外在行李車上搭了小棚子鋪了稻草被褥,醫師趴在上頭,別提多舒服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給的錢少了嗎可惡咕呱!
而在前頭,白麓也在好奇:“我好像一直忘了問小書生叫什么了。”怎么說也相處幾天了,居然一直忘了問……好歹人家給錢了!
十文錢也是錢!
時閱川卻很是平和:“不必在意,我看他有意避開話題,大約是不擅長說謊,又不想說自己的名字吧。”
有嗎?
白麓迷茫一瞬。
不過,時閱川在這方面總是很敏銳的,想想小書生說來說去,卻從未透露自己家的情況,口風這么嚴密,一般家庭也養不出來吧!
她理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畢竟,赤霞州于他們而言只是路過,想來進了州城就并無交集了。
他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是如今烈日當空,都沒能看到崔家的車隊,顯然人家才是真的心急如焚。
時閱川卻是心知肚明:“小青的刺,說是十二時辰,一盞茶都不會多。想來到了時間,突然疼痛的崔天瑯忍不了的,必定會催他們快些。”
反正他躺在馬車里,中午趕路并不影響什么。
崔家的人影不見并不重要,反正到中午了,他們得休息休息。
靈甲找到一處遮陰處,拿來大桶先給大黃喝水,順帶幫他擦了擦身子。
身上帶著水汽,風吹起來才涼快。
畢竟,大黃已經不是普通牛啦!
小書生囊中羞澀的很,此刻熟門熟路拿出大餅來,就等靈甲做飯了!
反倒是醫師趴著僵硬了,這會兒正慢慢蠕動著,仿佛烈日下的一枚干棗。
干棗……啊不,醫師顯然很記仇,這會兒看了看天色,得意道:“不遵醫囑的人啊,那傷它就好不了!”
順手還對小書生指指點點:“來,書生,我瞧著你也有點虛啊!把個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