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里縫寶石的工作開展的如火如荼。
女工們都是有些繡活兒功底的,只不過饒是如此,在這樣大白天一顆顆的處理著這些不過芝麻米粒大小的寶石,依舊頭暈眼花。
但這個年頭兒,能掙錢的就是好工作,這邊工錢高,誰也舍不得走的。
好在由于珠寶太小,打孔實在不值得,因此所謂的鑲嵌珠寶,無非是用同色系的線做成網扣將之牢牢繞住。大家做熟了便也不覺得如何辛苦了。
唯一要小心的,反而是不要誤蹭了這些散碎珠寶。
一開始大家小心翼翼,但等做的熟了,女工們便又忍不住開始聊起天來。
管事的也并不阻攔,這又不是什么jing細繡花,有經驗的繡娘閉著眼睛都能縫好,聊天說話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是計件算錢。
于是,老實且又一臉苦相的陳翠娘便被身邊的人問道:“哎,你的寶石釘的真細致,就是做的慢了些……”
對方小聲道:“妹子,你聽我的,買得起這衣衫的大戶人家,人家衣服輕易不穿第2遍的。”
“你不要縫那么死,掩了珠寶光彩不說,還耽誤時間——鑲一顆才有一顆的錢呢!”
都是打工人,人家這也是好心。
陳翠娘卻是一臉的不贊同:“你怎么能這樣呢?”
她臉色微白,神情瑟縮著,手中拿著針線動也不敢動,仿佛受到了怎樣的欺負。
身側的打工人:???
她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最后上下打量了陳翠娘一眼,扭頭又去跟別人說話了。
而陳翠娘則小心地縫著珠寶,一邊黯然神傷:這帝都的人啊,實在是太過傲慢了。
她在這里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如今這份工作,一定要認認真真的做了才是。不然拿不到錢,可怎么買肉菜叫家中男人們補身子呢?
只這么一想,她便縫得越發認真。旁人說話聊天她都不敢分神了。
管事的來巡視一趟,此刻站在陳翠娘身側,小心打量她的成品,再看看旁邊的。
此刻,她眉頭擰得越來越緊,仿佛很不滿意。
陳翠娘心中忐忑,卻又嘆息著想:
這也不能怪她縫的太結實了,實在是旁邊這人做事不誠懇。
她算是看出來了,如今的掌柜們都很是冷酷,便如之前收麻衣的燕娘……不過是少了些許尺頭,她便要破口大罵。
陳翠娘吃了教訓,心想這邊若是聽別人的,少縫個三五針,恐怕一不小心也要被辭退的。
然而卻見管事的扣了扣桌子:“你怎么回事?”
陳翠娘愣了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
“我?”
“就是你。”
只見管事的雙眼緊盯著她,眉頭微皺:“你不是說你熟練工嗎?你看看這線!縫的倒是結實,可珠寶呢?”
“怎么才能看到寶石的光輝?這要出門炫耀去,誰知道你繡的是線團子,還是縫的珠寶?”
“你怎么不學學旁邊的?三五根細線下去,保證寶石不掉就行了,還能襯的顏色濃郁更加璀璨。”
“去去去,”對方煩躁的揮一揮手:“全部拆開返工。”
“再來一回,這工錢你也甭想要了,好好的綢緞上頭都要有針眼了。”
陳翠娘的身子搖搖欲墜。
一低頭,更是委屈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如今認真干活也不行嗎?
再瞧剛才說話的那個繡娘,只見她唇角微翹,定然是在嘲諷自己吧?
她雙膝一軟,想起自己這么多年的悲慘生活,還有自己那莫名其妙被鬼上了身的女兒,忍不住淚如雨下。
只覺得生活對自己好苦。
管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又沒扣你錢,你哭什么?倘若眼淚滴到這衣服上,你干脆給我走人!”
“走之前還得把衣服給我賠了!”
這上好的錦緞漿洗一次就要失色許多,淚水一沾,回頭浸了水痕,整件衣服還值什么錢?
更何況,哪怕平民百姓也不想穿一件臟兮兮全是淚水的衣服。
陳翠娘趕忙從袖中掏出手絹來擦著眼淚,此刻哀哀啼啼,誠惶誠恐。
“是,我不哭了,我這就做。”
管事的盯著她,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出了門。
然而陳翠娘的哀怨甚至沒能持續多久,這邊便又仿佛聽到了什么字眼——
“……城外的莊子……”
“一天200文!”
“人人爭搶著去呢,說是頓頓都能吃飽……”
這是什么人間好工作?!
陳翠娘想起家中男人,此刻不由豎起了耳朵。
“聽說也是從南州過來的……”
“主家是個姑娘,姓白,那叫一個爽快!隔三差五還給燉肉呢!”
“聽說要蓋好大一個莊子……聽說表現的好,明年有活還需要他們……”
不管什么年代,找工作就求一個穩定,尤其是工資還高,福利也好,別說陳翠娘,便是周邊眾人也都豎起耳朵往這邊湊了湊。
這邊聊著,又有熟人上前來問:
“咦,翠娘,你家以前不就是南州的嗎?聽說你前頭那個男人也是姓白?”
“莫非是什么大戶人家的本家?”
是嗎?
這么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陳翠娘許是說的習慣了,此刻手絹一擦,眼淚撲簌簌便落下了:
“是,我前頭那個是姓白的——可惜喝醉了酒,硬是把我女兒活生生打死了……”
她哭哭啼啼:“若是有這位白姑娘的身份家庭,我那女兒,又怎會受盡折磨呢?”
“那你前頭那個男人呢?”
經歷過逃難,如今能有滋味活著的,全都是性格堅韌的女子,大伙兒很是厭惡這等人,此刻看著陳翠娘,滿心等他的后續。
陳翠娘嗚咽一聲:“我也沒辦法,我一個弱女子,那又是我女兒的爹……我怎么這么苦啊!”
“后來……后來靈潮就來了……”
她哭訴的如此熟練,然而周圍人看著她,表情卻很不能理解:
“所以你女兒被打死了,你什么都沒干?”
為母則強,哪怕再軟包子的女子,碰到這種事,恐怕也要砍上兩刀吧!
怎么聽她說的這話,好像除了哭一場,什么都沒干呀?
最后還是靠靈潮爆發,老天有眼?
是這個意思嗎?
大伙盯著她,表情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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