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門小福女

第216章 推一把

皇宮內,趙安鴻正斜倚在低矮的方案前,左手拿著奏折,右手時不時往口中塞顆綠寶石般的葡萄。

一個小內侍匆匆走過來,跪在方案前:“啟奏陛下,有關于景王爺的新消息。”

趙安鴻抬了抬眼皮:“講。”

“王爺跟那女匠人通了消息,之后女匠人便給沈斯年傳了話。”

趙安鴻揮揮手:“知道了,下去吧。”

小內侍倒退了幾步,剛要走出殿外,突然被趙安鴻叫住了:“你說,安歌與那小匠人,到底進展如何了?”

小內侍立刻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地面:“奴婢不敢妄自猜測……”

趙安鴻的笑容不變:“算了,去吧,真是無趣。”

他把手中的奏折一甩,站起身來毫無皇室威儀地伸了個懶腰,嘴里嘟囔起來:“既然你是那位的愛女,不如就給你和安歌創造個機會吧……”

“來人吶!”趙安鴻重新板起了臉,仿佛跟剛才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給景王傳信,讓他在綏州挑個地方。為了長治久安,朕要在綏州新筑一座雄城,由他親自督工。”

臣子們的消息都很靈通。

第二天早朝之前,趁著趙安鴻還沒來,朝臣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正是在議論此事。

“沈相,關于筑城一事,您有何高見?”一名長髯及胸的男子直盯著沈休文。

沈休文卻只是捻須不語。

長髯男子倒也沒顯出絲毫的不耐,直到趙安鴻進殿,他都一直面帶微笑。

趙安鴻還是一向的簡單直接:“諸位愛卿,可有事要奏?”

階下眾人緘默片刻,有人出列行禮:“啟奏陛下,臣聽聞陛下欲在綏州新建一城,可有此事?”

說話的是位須發全白的老頭,比先帝的年紀還大了兩輪。這位正是李太傅,也是趙安鴻幼時的老師。因著他年紀大了受不得累,眼下只有虛銜,沒有實職,倒是正適合出頭提問。

趙安鴻看他先站出來,心里暗叫了聲苦。

這李太傅為人確實剛直不阿,可說得難聽點,就是一根筋。關鍵是他還jing于黃老之術,常常在趙安鴻面前講些清靜儉約、與民休息之類的話。

若是趙安鴻不能給出合適的理由,只怕非但這城筑不成,自己還得挨老頭一頓教訓。

好在趙安鴻也有多年處理朝堂問題的經驗,眼珠一轉便祭出了轉移矛盾這個法寶:“諸位愛卿,對筑城之事,可有哪位贊成?”

剛剛階下臣子們的表情,趙安鴻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沒人說話,趙安鴻拉長了聲調,又開始點起名來:“高侍郎,不如先講講綏州現在的情況?”

戶部侍郎高敏達吃力地從文官隊伍里走了出來。他可跟名字絲毫沒有相像之處,長得既矮又胖,行動還遲緩。

“啟稟……陛……陛下,那綏州現……現有……九十八萬余……余戶……”

這高敏達不光動作慢,說話還結巴得厲害,趙安鴻點了他的名,純粹就是拿他當攪屎棍來用的。

用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高敏達才把綏州的基本情況交代得差不多。別看他行動不太利索,可對各種數據記得是相當清楚。若非如此,他也沒辦法在戶部立足下去,更別提是戶部侍郎這種極為緊要的位置。

好不容易等他說完,趙安鴻笑瞇瞇地讓內侍給李太傅搬了交椅來,看上去像是要打持久戰的樣子。

李太傅的屁股剛一坐穩,趙安鴻就發了話:“行了,各位,綏州的情況想必大家都清楚。支持筑城的和反對筑城的,就都各抒己見吧。”

眾人互相看來看去,果然是站在武將堆里的樞密副使先開了口:“陛下,微臣覺得筑城是好事。”

“何以見得?”趙安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以往北蠻犯邊,往往會從綏靖二州入境。五年前靖州修了滄陽城,駐扎了兩萬兵馬之后,靖州就消停了不少。”別看樞密副使是個武人,也知道用事實說話:“綏州眼下只有兩座雄城,再筑一座新城,互為犄角之勢,咱們便是進可攻退可守,好事啊!”

兵部雖然站在文臣堆里,此刻卻是跟樞密院的人穿上了同一條褲子。兵部侍郎急急出列:“臣同意樞密副使的看法。綏州之前兵力略顯薄弱,卻是少了些駐軍的地方。若是此城筑成,綏州境內至少可再添三萬jing兵拱衛。”

兵部沒有兵權,只負責軍隊建制和駐守。眼下綏州只要起了新城,兵部就多了一塊新的蛋糕可分,他們自然是舉雙手支持的。

戶部對建新城,看上去頗為反對。

高侍郎的口才指望不上,戶部尚書只能親自下場:“陛下,臣以為在綏州再建新城,實為不妥。”

他想了想,給趙安鴻算起了經濟賬:“修筑新城需要動用民夫。陛下三年前才說過不加徭役,那便只能趁農閑之時,雇傭百姓去干活。不說筑城需要的材料,光是百姓的吃喝和工錢,恐怕至少就要十幾萬兩銀子。”

不等趙安鴻應聲,他又繼續說起來:“新城筑好之后,哪怕是進行軍囤,也要第二年才能收到糧食。新征來的士兵,又要訓練,又要購置裝備,還得吃飯,哪樣不要錢?今年的預算里,實在是沒給筑城留出余錢來啊!”

樞密院的人聽了不大樂意,當場反唇相譏:“筑城乃是長久之計,若是能抵抗幾回北蠻入寇,光靠百姓多打的糧食就足夠筑這城的了!”

趙安鴻看著他們自己吵得愉快,干脆再添了把火:“工部的人呢,你們怎么看?”

工部盧尚書一撩長髯,出列行禮:“啟稟陛下,臣總領工部,自然是要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趙安鴻一聽,差點笑出聲來。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啊。

瞟了盧尚書一眼,趙安鴻就決定再不看他:“沈相,你怎么想?”

沈休文四平八穩地走到朝堂中間的位置上:“臣以為,此事可行。”

沈休文慣會揣摩趙安鴻的心思。昨天這風聲一出,沈休文就知道他不是試探,而是真想做這件事。

想來也對,趙安鴻其實不是個守成的性子。他想做武帝,想要找機會覆滅北蠻,將端朝的版圖擴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筑城一事,恐怕在趙安歌接了差事去綏州坐鎮之前,就已經有了雛形。

既然攔不住,不如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