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門小福女

第221章 閱卷

正在參加考核的工匠,看著重重兵馬把將作監包圍得嚴嚴實實,心里登時忐忑異常。有些心理素質不太好的,已經抱著頭哭喪著臉蹲在了地上。

有些膽大的雖然手腳沒什么動作,眼珠卻是滴溜溜亂瞟,準備給自己增加些談資。

一刻鐘之后,這些人的談資一下子變得異常豐富,甚至可以拿出去吹一輩子。

金燦燦的袍子施然走進將作監的大門,正是趙安鴻親臨現場。

沈休文匯報上去,本意是想將沙盤呈到宮中。可趙安鴻存著一絲探查寧維則的心思,特意沒有提前通知,直接擺駕到了將作監。

膽大的匠人在看到明黃衣袍之后,也瞬間變得手足無措,嘴唇一張一翕,隨著大流跪倒在地,激動得全身直要發抖。

寧維則不太愿意跪拜,但為了小命考慮,也只好混在人堆里,挑了一個靠后的位置。

“都起來吧。”

趙安鴻的聲線跟趙安歌有八成相似,這讓低著頭寧維則一時有點恍惚。

撐著大腿站起身,寧維則略帶好奇地打量起趙安鴻來。

他的臉部線條比趙安歌更厚重些,五官的相似度很高,一看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只不過這兄弟倆的氣質相差甚遠,趙安歌太過冷峻不近人情,趙安鴻反倒是威嚴中帶著一絲溫和。

趙安鴻掃視了一圈將作監中的眾工匠,滿意地點點頭:“諸位都是我大端的能工巧匠,今日一見,朕心中甚是歡喜。”

工匠們哪見過這種場面,不少人立刻感覺全身輕飄飄的,連骨頭都有點發軟。

趙安鴻看了看屏氣凝神的眾人,輕輕笑了笑,把目光投向了沈休文:“沈相,開始吧。”

沈休文大袖一揮,將趙安鴻引向廂房:“陛下,這邊請。”

那兩個負責探聽的小內侍,這會兒已是光明正大地站到了沙盤邊上。

“陛下,這便是沙盤。”

趙安鴻往前上了兩步,用手輕輕捏了捏黃膠泥:“有點意思。”

沈休文會意:“陛下,不如讓創造這沙盤的工匠親自來解說一下?”

寧維則這才被帶進了廂房。

正要行禮,趙安鴻看著她不太熟練的動作,倒是大度地叫停了:“免禮。”只不過,他的目光在寧維則的額頭處停留了片刻,似乎有點憋笑的樣子。

“我大端女性工匠倒是不多,不錯。”寧維則還有點迷迷糊糊,趙安鴻倒先夸了她一句,弄得寧維則心里突然有點嘀咕。

沈休文深知皇帝的脾性:“不知寧姑娘師從何人?”

“木匠活大多是跟家父學的。”寧維則也是挑著說,也談不上騙人。

趙安鴻像沒聽到似的,指著沙盤道:“那就勞煩寧姑娘講講這沙盤的用處吧。”

說到工作上,寧維則倒是一早就有了腹稿:“陛下,此物名為沙盤。現在是用黃膠泥制成,若是條件不足,也可以用膠摻到泥沙里來制作,故名沙盤。”

“眼下這個沙盤,我用來制作了一個四坊的小城模型。目的很簡單,就是能夠判斷出在這個地理環境之下,到底適不適合建城,建出的城會是什么樣子。”寧維則一板一眼地說道。

趙安鴻微微頷首:“雖不精細,卻勝在直觀。”

寧維則想了想,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邊角廢料的小木棍,搭在了最外側的城墻之上:“另外,這沙盤還具備推演的功效,這便是攻城的云梯。”

趙安鴻也是上過戰場的,深褐色的眼中閃著精光:“城外若是從此處攻打,城內應從何處調兵,調集多少兵力合適……”

說著,他把頭轉向沈休文:“沈相,這才是找朕來的目的吧?”

沈休文拱手:“陛下圣明!”

看趙安鴻又看著自己,寧維則又從地上拿起幾塊廢料來,分別放到城內和城外,簡單做了個陣型:“若是把城池換成山野,雙方分顏色對戰,那便是更真實的推演。”這沙盤游戲,也就是最早期的軍棋。

“妙!”趙安鴻看了眼身邊的侍衛,“左右千牛衛合該操練起來,明日按京郊鹿鳴澗的地形制一精細沙盤,統領對弈,朕要親自督戰。”

侍衛利落地一抱拳,鎧甲鏗鏘作響:“是!”

趙安鴻又繞著沙盤轉了兩圈,突然一指那厚木板示意的城墻:“若是要以夯土筑厚墻,恐怕至少也要三年才能修完。”

寧維則這才想到自己腦子里的另一樣東西:“陛下,還有一樣東西,可以大大加快筑城速度,且堅硬異常,遠勝頑石。”

“哦?”趙安鴻嘴上發問,眼中卻毫無驚異之色。

寧維則總覺得趙安鴻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可她又不好發問。莫非是知道趙安歌對自己的態度了?這皇帝,也是這么八卦的嗎?

吐槽歸吐槽,寧維則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起來:“那件物事,名為水泥。”

“水泥?”在場諸人一時間滿頭霧水,“既然有水又有泥,為何你會說它堅硬異常?”

寧維則大方地笑道:“此物需要在窯內燒制后才能使用。”

“將作監監令何在?”趙安鴻也不多問,直接就找了監令來,“你跟著寧姑娘,讓陶器那邊停兩天,先把這物事燒出來。”

“需要的人力和材料,只管找監令要就行。”趙安鴻看了寧維則一眼,態度滿是溫和,毫無帝王的威壓。

只不過話說完,趙安鴻再也不看寧維則一眼,又恢復了領導前來視察的氣度,對著沈休文道:“考核結束了嗎?”

“還沒,”沈休文微微躬身,“要到日落時分。”

趙安鴻看著院內眾人的神態,微微搖了搖頭:“就到這里吧,沒有作答完畢也無妨。朕要親自閱卷。”

說著,趙安鴻似有深意地瞥了寧維則一眼,當先往將作監的主間走去。

小吏們麻利地把答卷收上去,也不糊名,挨個遞到監令手上。

監令看著其他人的三兩張,再看看寧維則那厚厚的一摞,倒也長了個心眼。他趁旁人不留意,直接把寧維則的那份放到了最下面。

趙安鴻隨手翻開上面的幾份,掃了幾眼,便知道是些老生常談——不是講工藝,就是講材料,總之都是從工匠的本分出發。

雖然合情合理,但并不是趙安鴻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