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門小福女

第235章 點名

寧維則早就捏著把汗,直愣愣地盯著趙安歌。

看到他談笑間絲毫無礙,顯然是里面穿著的軟甲替他擋下了所有的傷害,寧維則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頓時覺得手腳發軟,后怕得緊。

她的背頹然地松了下來,身子連晃了幾晃,差點連韁繩都扯不穩當。

趙安歌瞥了眼阿吉手中的箭簇,確認上面根本沒有一絲血跡,正要回頭跟寧維則說話。

此時見她差點從馬背上搖晃下來,趙安歌一個箭步沖到寧維則的馬前,雙手緊緊扶住寧維則的腰肢:“維則,你沒事吧?”

寧維則的臉色發白,略微有些局促。她甩了甩頭,努力地回過神來:“沒事。你把背轉過來,給我看下。”

趙安歌見她第一時間關心自己,清冷的臉上不禁綻放出了久違的笑意:“箭頭沒有破開軟玉甲,我很好。”

見寧維則只是蹙眉堅持,趙安歌唇角的弧度更彎,高舉起雙手在寧維則面前轉了一圈:“我說過不會再騙你的。”

看著趙安歌背上確實沒有半絲血跡,寧維則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前方的喊殺聲已經平息了,她的眉頭擰得更緊:“我想去戰場看看。”

“那邊太過血腥。”趙安歌不愿寧維則見到過多的殺戮場面。

寧維則的指甲已經掐到了手掌里,緊緊盯著趙安歌,坦承心里的想法:“郭校尉他們為了保護我,才會留下斷后。不去看看他們的情況,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聽到郭校尉他們的選擇,趙安歌微微低了低頭,再抬起時眼底也有著些許的潮意:“好,我陪你過去。”

說著,趙安歌握住寧維則的小手,把韁繩緊握在掌中,飛身躍到了寧維則的馬背上,將她擁在懷里。

寬厚的臂膀將寧維則緊緊圈住,馬兒這才聽話地向戰場方向平穩地馳了過去。

趙安歌帶來的人正在進行戰場的清理。看見趙安歌策馬而來,一名年輕的軍法官快步走了過來:“王爺,此戰殲滅北蠻二百三十二,未竟全功。”

他的話語間,有著濃濃的惋惜之意。

寧維則卻是毫不在意殺傷了多少北蠻,急匆匆地追問著:“郭校尉他們怎么樣?”

軍法官看了看趙安歌懷里的寧維則,卻不答話,向著趙安歌投去了質詢的眼神。

趙安歌低頭看了看寧維則的發心,微微笑了起來:“以后寧姑娘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

軍法官愣了愣,抱拳道:“是,王爺!”

當他放下拳頭時,臉上開始帶上了濃濃的哀惋:“千牛衛負責斷后的同袍,只有三名重傷的……”

只有三名重傷的?

千牛衛不愧是大端朝的jing銳禁軍,平均一對三的情況下,居然只有三名重傷的。

寧維則心下一喜,剛要咧開嘴來。

可軍法官眼中化不開的哀傷刺得她的胸口尖銳地痛了起來,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寧維則這才意識到他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想到郭校尉笑瞇瞇的小圓臉,她只是一廂情愿地不想相信。

寧維則側過身子回了回頭,將目光遞向趙安歌,似乎想讓他出面否認。她那帶著乞求的目光太過灼熱,趙安歌只好把臉微微扭向旁邊,不敢直視她的眼神。

看著趙安歌的回避,寧維則只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千斤重的石頭,讓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眼前突然開始發黑。

趙安歌感覺到她身體的晃動,略帶痛苦地閉了閉眼,緊緊地摟住了她。

清朗的聲音帶著撫慰的涼意,輕輕鉆入寧維則的耳中:“馬革裹尸乃是軍人最榮耀的歸宿。”

大滴大滴的淚水如雨般落到趙安歌的手臂上。

“可他們還太年輕……”寧維則喃喃地念著,不知是說給趙安歌,還是說給自己聽。

趙安歌的手臂緊了又緊,輕柔的聲音里不覺帶上了殺意:“我保證,一定會讓北蠻血債血償。”

寧維則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趙安歌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次:“等筑完了城,我們就帶他們回家。”

鎧甲上沾滿了新鮮血跡的士兵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王爺,已經準備好了。”

趙安歌的褐眸里滿是蕭索:“好。”

看寧維則還在默默不語,趙安歌伸出大掌,輕輕拭去了她臉頰上的濕意,溫聲在她耳邊道:“走吧,去送他們一程。”

說著,趙安歌輕輕一夾馬腹。

不遠處,士兵們正垂著頭圍在一起,他們的旁邊是一堆新翻起的泥土。

軍法官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此刻他正蹲在地上,手里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什么東西。

那是一小堆黃澄澄的金屬制品。

趙安歌長長吐了口胸中憋悶的濁氣:“大端的規矩,同袍的腰牌一定要帶回去。”

看著士兵們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趙安歌痛快地翻身下馬,又把手遞到了寧維則面前:“來。”

寧維則渾渾噩噩地把手搭在趙安歌的手上。

身體突然一輕,再回過神的時候,寧維則的雙腳已經穩穩地踏在了地上。

趙安歌牽著寧維則的手,清朗聲音里有著一絲顫抖:“開始吧。”

軍法官點了點頭,姿勢變成單膝跪地。

那一小堆腰牌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得干干凈凈,恢復到之前閃閃發亮的狀態。

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自己千牛衛的身份很是在意,才會把這腰牌打理得一絲不茍。

軍法官輕輕地從腰牌中抽出最上面的那一個,高舉到額頭的位置:“陪戎校尉,賈昱。”

趙安歌與其他的士兵一樣,同時將右手緊握成拳,在左胸上捶了一記。

甲胄鏗鏘作響。

軍法官將賈昱的腰牌鄭重地收到旁邊的一塊艷紅色的緞子上,擺放得整整齊齊,才把手再次摸向了那一堆腰牌。

“仁勇副尉,石天逸。”

“陪戎副尉,申屠宏偉。”

“艾山耀。”

“鄒堂。”

“宣節校尉,郭鵬海。”

軍法官每讀出一個名字,寧維則眼前就有一個人影閃過。一起走了這么多天,休息的時候,寧維則偶爾也會跟他們打個招呼聊聊天。№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