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禮成,朝陽重新坐回青鸞身邊,喜氣洋洋地給青鸞看她手腕上的一對兒金臂釧:“瞧!這是母親賞的。”
青鸞低頭,只見朝陽手臂上的鑲寶臂釧,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只鑲寶金鐲,似乎被蕭伯言那廝給拿去了,不禁蹙起眉。
“不好看么?”朝陽緊張地瞧著青鸞。
“好看!”青鸞連忙點頭,“剛好配你的這身衣裙。”
朝陽這身華麗的禮服,據說是她親娘錢氏親手所繡,看著華美不凡,但其針腳著實有些粗糙了。
據說錢氏娘家是個屠夫,只因錢氏膚白貌美,性子也潑辣,被賢王一眼瞧中,帶回府中做了妾室。
卻因出身太過卑賤,任憑賢王萬般寵愛,還生了個女兒,卻始終無法被冊封為側妃,只能一輩子做一個連王府后院都不能走出的妾。
所以,朝陽郡主從小沒有養在她親娘身邊,而是在王妃院中長大。
賢王妃本就不喜言行無狀、體貌丑陋的丈夫,更懶得管他的那些破事,只要不牽涉到她和嫡子的地位利益,隨他怎么作天作地,連帶著,對這個庶女也從不怎么管教。
庶女的生活起居和教養,都交于奶媽嬤嬤打理,于是,朝陽郡主便養成了這般隨心所欲的性子。
好在,朝陽本性純良,即便有時候會行事荒唐,不拘小節,卻也沒有做過什么大奸大惡之事。
除了那次調戲貌美舉子。
說來也是蹊蹺,那時候還只有十四歲的朝陽郡主,怎么就會逼死了人命呢?真是讓人費解。
朝陽郡主揚起笑臉,喜滋滋地說:“我今日贏了六十兩銀子呢,明日請你和溫堂兄去錦秀樓聽書。”
朝陽郡主是個手里不能有閑錢的貨,一旦有些銀子,總要第一時間花費出去,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安心。
青鸞輕輕點頭。
一位嬤嬤在朝陽郡主身后悄悄提醒:“郡主,食不言。”
朝陽郡主斜了她一眼,到底不再說話了。
宴席畢,眾人告辭出府。
青鸞走出賢王府時,一眼瞧見蕭伯言正站在她的轎子前。
“好狗不擋道,讓開!”青鸞冷冷道。
蕭伯言似笑非笑看著她的唇,又轉到她左側的脖頸上,挑眉道:“嘉寧,若你再對我口不擇言,信不信我……”
青鸞立刻警惕地盯著他湊過來的臉,連連倒退幾步,“你想干什么?你若再敢欺負我,我回去就告訴我娘,你這個……這個登徒子!”
“告訴去吧。”蕭伯言好笑地瞧著她,緩緩說道:“正好,我們也可以早一點成親了。”
“你做夢!”青鸞有些氣急敗壞,上前一把推開他,也不用玉珠挑簾,徑直掀開轎簾鉆進轎子里。
蕭伯言目送轎子離開,手指在胸口處按了按。
那里,方才跳的厲害,像有一團火慢慢燃燒起來,燙得他全身火熱,特別是那個嬌蠻小姑娘靠近的時候,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只有攬她入懷才能釋然。
自己這是怎么了?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急迫的情感。
他閉上眼,回想在假山洞里,那口唇處的柔軟觸感,心一點點柔了下來。
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哥,你站在這里看什么?”
蕭伯言回頭,見自家妹妹蕭顏正和芳清茹翩然而至。
“侯爺。”芳清茹微微向他曲膝行禮,一雙迷茫美目瞧進他的眼眸中。
蕭伯言微一頷首,轉臉對妹妹說道:“你先回家去罷,我還有些事要做。”
蕭顏嘟起嘴,嗔怪道:“哥,你昨日還說要帶我和清茹去霈陽湖摘蓮蓬呢,怎么今日到忘了?”
蕭伯言看芳清茹一眼,柔聲道:“今日太遲了,不如明日去罷。”
芳清茹連忙笑道:“明日最好了,正好我與顏兒也能準備一番。”
“去摘蓮蓬還要準備什么?”蕭顏嬌嗔。
“誰說不要準備了?那里荒蕪,總要先清理一番你們才能入湖,入湖前,還得先安排個穩妥的船只才行。”
蕭伯言說著,讓小廝牽來馬匹,踏著馬蹬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對妹妹說:“都十七歲的人了,別像小姑娘似的胡亂任性。”
蕭顏氣噎,“哥……”
蕭伯言已經策馬離去。
芳清茹目送俊美男子駕馬漸行漸遠,不由心弦微顫。
長公主府。
青鸞在浴房拼命刷牙洗面,可無論怎么刷,似乎都能聞見那人的味道。
玉珠擔心地瞧著郡主,內疚道:“郡主,都怪婢子不謹慎……”
“不關你的事。”青鸞用茶水漱一遍口,含糊不清道:“這事暫時不要告訴娘。”
玉珠點頭,拿巾子給郡主試了試嘴,又擔心地瞧著郡主脖子,“郡主,您這兒的傷真的不要找御醫來瞧瞧?”
“唉,這點子瘀痕,兩天就消了,若真叫御醫來瞧,才叫笑話呢。”
到時候,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魏青鸞被狗給咬在脖子上了。
青鸞摸摸脖子,那兒還是有些痛。
這該死的蕭伯言!她想起來就惱恨得牙根癢癢。
明天要跟朝陽郡主去錦秀樓,得找紗巾把脖子纏一下。
唉,算了,還是穿件高領胡服吧,也省的讓人瞧著古怪。
這時,紫玉從外院回來了。
“郡主,外院的管事回來說,黎蘭小姐是真的病了,據說是著了涼,正咳嗽得厲害呢,婢子已經讓人送了一些補品過去了。”
青鸞奇怪道:“黎蘭的身子骨瞧著挺健實的啊,如何說病就病?”
紫玉小聲道:“郡主有所不知,據管事回來說,有個丫頭子告訴他,黎蘭小姐因忤逆了嫡母,被黎大夫人罰跪了好幾個時辰,這才病了的。”
青鸞蹙起眉頭,有些不信,“黎蘭性子一向膽小柔和,如何能忤逆黎大夫人?”
定是那悍婦又瞧她不順眼,故意找茬磋磨她了。
青鸞以前不甚明白那些妻妾子女多的大家族里曲直,自經歷一世后,便知道了,有許多自詡賢良的貴婦人,并不似自己母親那般慈和。
就像安平郡主,別人瞧著她敦厚慈祥,實際上,她陰毒起來真應了那句古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黎將軍常年不在京中,將軍府里主持中饋的是大夫人,便是人人都知道大夫人磋磨虐待庶子庶女,外人也管不得她的家務事。”
至多在背后說她為人刻薄罷了。
紫玉幫郡主換上雪白的柔緞睡袍,讓她坐在菱花鏡前,一邊用犀牛角梳子替她通頭發,一邊繼續說道:“只有等黎蘭小姐以后嫁了人,擺脫嫡母的掌控,大概就會好些了。”
青鸞默默瞧著鏡里的自己,只見鏡中少女是這般的年輕幼嫩。
想起跟自己一般大的黎蘭,將于明年嫁給一個年長的鄉紳做填房,不由心里一滯。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嫁一個比她父親小不了幾歲的老頭子,又怎么會好呢?想必繼子都跟黎蘭差不多大了吧?
可惜,青鸞認識的那幾個年紀相當少年,雖有的秉性不壞,卻一個個都不甚靠譜,黎蘭若嫁給他們,怕是更為不妥。
唉,身為女人真的很難,身為一個大家族里的女兒則更難。
男子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外面吃喝嫖賭,而女人連跑馬游玩都不可以。
想她魏青鸞還沒有做過什么放縱奇葩的事呢,風評就那般差了,甚至被那些貴婦一提起來,竟當做教育家中子女的反面教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