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寧

第42章歪脖樹

一大早,玉珠服侍郡主漱洗完畢,在菱花鏡前為她梳了個驚鵠髻。

發髻正中簪一支展翅嵌寶金朱雀,兩側插上鸞鳥墜珠金步搖,耳垂一對金剛石的滴珠耳珰微微晃動著,現出點點璀璨光澤。

額間未貼金箔花,只畫了一朵俏麗的朱紅三葉蓮。

煙眉淡掃,明目皓齒,美得不似真人。

“咱們郡主越發美貌了,京中難有娘子與之匹及呢。”紫玉由衷贊道。

自家郡主一日大似一日,眉眼長開愈發明艷奪目,今日這番盛裝下,更顯嬌艷無比。

替郡主上好妝容發飾,玉珠又服侍她換上寬袖宮廷華服。

上身緋色織金霞帔,下穿什錦祥云馬面裙,腰纏寬幅嵌玉腰帶,腳上一雙金線云繡蝙蝠翹頭履。

這身隆重袍服穿上后,走路時也需格外小心謹慎,一個不妨可能就會被裙角絆個跟頭。

青鸞拎了拎裙幅,將翹頭履露出裙角外,抬手看見腕上的佛珠串,想了下,對玉珠說:“拿剪子來,將這碧蟬剪下,換上兩只金蟾罷。”

玉珠詫異,卻也沒有問,拿來剪子剪去碧蟬上的絲繩;又開了妝盒,端出一匣子金銀珠寶,挑揀一番,找出兩只拇指肚大小的金蟾,用絲線結在佛串兩側。

“還別說,金蟾倒是很配這佛珠呢。”紫玉笑道。

玉珠瞧著郡主嫩白纖細的手腕,如蔥筍般的纖纖玉指,竟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青鸞抬手摸了下玉珠白皙的腮幫,笑道:“竟敢輕薄我,看我不摸回來。”

玉珠咯咯笑著躲避。

一時間,兩名少女在屋里笑鬧一片,忽聽屏風外有人輕咳一聲,祝姑姑的聲音傳來:“郡主,該啟程了。”

青鸞臉上一僵,立刻繃住面孔,中規中矩地端著姿勢出了寢房。

只見祝娘身穿一襲青色宮廷女官服,腰系繡帶,頭戴皂紗燕羽帽,神色淡淡立在門旁。

“祝姑姑。”青鸞輕輕喚了一聲,“我娘可一同去?”母親已經有好幾日沒理自己了,青鸞以為她會先行進宮。

“長公主自是要跟郡主同行的,還請郡主移步廊院。”

“哦。”青鸞心里一喜,腳步輕快不少。

玉珠和紫玉抱了兩只柳條箱子,里面盛放的是主子備份衣物及一些用品,隨郡主走出寢殿。

來到廊院,只見金輅車已經停在那里,長公主正端坐其上。

“娘。”青鸞弱弱叫了一聲,向母親福了福身。

長公主撇了她一眼,淡淡道:“還不快些上來。”

“哦。”青鸞踏著錦凳上了車,挨著母親身邊坐下。

她歪著腦袋向母親討好道:“娘今日真是風華絕代,恐將滿京的女子都比得黯然失色呢。”

長公主翹了翹嘴角,沒好氣道:“就你貧嘴,是不是再想被禁足!”

青鸞見母親面色緩和,得寸進尺地抱住她的小臂,嬌嗔道:“娘,阿蠻已經知道錯了,以后再不會不聽您的話,您可別不理我。”

自青鸞回到京城,母親便沒跟她說過幾句話,甚至都不聽一句解釋。

長公主嘆口氣,抬手拍了拍女兒的小手,“你都這么大了,也該曉些事理,等宮宴回來,便跟為娘好生學著打理封邑的田產收益。”

青鸞輕輕嗯了一聲,靠在母親身邊,握住她的手不放。

她確實要多多積攢些銀錢糧食才行,萬一諸王叛亂,自己跟爹娘也好有個退路。至于落腳點,南詔倒是不錯,蕭洛也曾說過,那里群山峻嶺,外敵難以攻入。

可南詔雖是小國,也不可能輕易接納別國公主一家進入的吧。

皇城門口,長公主和嘉寧郡主下了金輅車,身后緊隨梅姑姑和祝姑姑,一起移步走進皇城。

因齊王新近薨歿,皇帝的壽誕也沒有大肆操辦,只有在京里的皇室宗親和王公大臣及有封誥的命婦家眷進宮朝賀。

青鸞隨母親先往赫連皇后的鳳儀宮覲見過皇后,又去錦宜殿拜見蕭太妃。

蕭太妃平日在錦宜殿深居簡出,只是今日是皇帝生辰,諸位貴婦進宮,有親近的,免不了來這里向她請安,于是,便打開宮門應付一二。

青鸞隨母親來到錦宜殿,發現這里竟比皇后的鳳儀宮還熱鬧。

蕭太妃的兩位女兒福慶與福壽公主均在,還有諸位誥命貴婦小姐們,濟濟皚皚的一殿人。

給蕭太妃和兩位公主行過禮,青鸞抬頭便看見安平郡主正冷冷地凝視著她。

“見過安平郡主。”青鸞只得又向她行個禮。

“不敢當。”安平郡主臉上的法令紋不動,冷冷吐出幾個字。

福樂長公主微微含笑道:“堂姐就是太見外,晚輩給長輩見禮本是應該,有什么不敢當的。”

安平郡主冷瞥了長公主一眼,口唇淡淡嗤笑一聲,未再說話。

蕭太妃笑道:“都是自家親戚,別外道了,福壽啊,你帶著諸位小姐們去馨鳳園水榭玩吧。”

于是,福壽公主攜著蕭顏的手,率先走出錦宜宮。

青鸞只得跟在眾貴女身后,來到馨鳳園。

馨鳳園里擺滿各色菊花,連水榭曲廊旁也擺了好多金菊。

青鸞無聊地跟在幾位貴女旁邊四處打量,忽聽福壽公主說道:“嘉寧,你過來。”

青鸞抬頭看向福壽公主,走了過去。

福壽公主和幾名貴女坐在攏了紗幔的廊亭里,漫不經心地瞧著青鸞:“聽說你前段日子跟外男相約野游,可是真的?”

青鸞掃了她旁邊的蕭顏與芳清茹一眼,平靜道:“阿蠻不明白福壽公主的意思?”

福壽公主眼眉一豎,惱道:“你跟本宮說話什么態度!本宮好歹是你皇姨母,長姐便是這般教導她子女目無尊長的么?”

青鸞皺眉:“公主想說什么盡管說便是,為何要牽扯我娘?”

“大膽!”福壽公主柳眉豎起,指著她喝道:“本宮原也不信你忤逆狂妄,如今一見果然如此,蕭侯那般清貴的人,如何會與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定親。”

青鸞感覺這位福壽公主有些莫名其妙,她們之間根本不熟好吧,長這么大,總共沒見過幾次面,如何一上來就斥責她,自己怎么就不知廉恥了?

她掃向坐在一旁一臉幸災樂禍的蕭顏,冷冷一哂。

又是蕭家的人在搬弄是非吧,果然他們一家都是她命里的掃把星。

“若是公主覺得這樁親事不妥,你可以奏請皇帝舅舅替蕭伯言解除啊,我沒有意見。”

青鸞淡淡的一句話瞬間點燃福壽公主的怒火,她忽地站起身,一拍小幾喝道:“你猖狂什么?仗著誰的勢呢!”

青鸞對這位公主的蠻橫做派有些無語。果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家貴族無論用多少禮儀官教導子女,該長歪的,依然不屈不撓地長成歪脖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