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說的什么渾話!”
陳厚績和陳厚溫從船艙里走出來,陳厚績大笑道:“照你這么說,你們還敢不敢從這里撈魚吃!”
若魚兒是食了死人血肉,那他們這些漁民這些年,吃魚賣魚,豈不是也在食死人血肉!賣死人血肉!
這也太恐怖了一些!
船家黑臉一僵。
沈四老爺便笑道:“厚績說的是。”
“太祖是何等人物,豈是那不顧百姓不敬亡者之人!當年云霧山戰而勝之,前唐水師覆滅,太祖龍旗錚錚,以順天命,又怎會白白侮辱亡者,違背天道之仁心!”
“當年,這河汊之內,的確死了許多人。”沈四老爺眺望這片云霧蒸騰的大澤,背后感慨道:“但那些前唐將士,亦早已入土為安了。”
別的不說,這么丟在水中不做理會,什么喂了河魚肥了水草就是玩笑話,但卻真的會帶來瘟疫疾病!太祖既然能龍起潛淵,又怎么會犯這種錯誤!
百害而無一利!
船家聽到他們這么說,當即怕了。若是讓人知道他這么非議太祖,送官之后,只怕自己這條小命捱不過官府的大板子!他訕訕站在那里,臉都白了。
他不過是想要嚇唬一下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要不要……船家眼神閃爍起來。這三百里大澤,是他們這些人的家園。這些富貴人家的老爺公子,一但離了船,還不是只能任他們處置!
或許,還能得一大筆錢財……事后往這大澤里一藏,誰也找不到他們……
沈柔凝一直沒有開口。
她看見這船家眼神閃爍。不禁一抬眉,心中咯噔一下,忙拉了一下沈四老爺的衣袖,嬌聲道:“父親,你們若要懷古,別處也可以去嘛,怎么就是這些打打殺殺的。”
她看向船家。嬌聲埋怨道:“這位船大伯您不給我們講一下云霧山和大悲寺的傳說就算了。為什么要用死人來嚇唬我們。您看,我弟弟臉都嚇白了。”
這大澤里地勢特殊,他們這些漁戶雖然表面上做了良民。但私下里未必沒有干過打劫害人的事。若他想要對自己這些人不利……他們也不是沒有這個膽子。
他們船上有陳厚績這個練武的,還有十來個護衛,但若是下了水落了船,說不定。就栽在這里了。
但也不是人人一開始就存心要人命的。這個船家和他的伙計們一共才六七個人,并不敢輕易冒險的。如今。肯定不能再逼了他多想。
船家尷尬一笑,連忙朝著小姑娘陪不是。
沈柔凝生的精致,而她才十歲的稚嫩身子尚且引起不了大人們別的想法,只會想要愛自己家的后輩一樣愛護她。她這么嬌嗔地同他說話。那船家大叔立即有些懵了,手足無措。
沈柔凝心中稍松,繼續笑的甜美。微微歪著頭問道:“船家大伯,我聽說這云霧山之所以長年有云霧。是因為這里住了一條蛟龍,蛟龍吞吐日月精華,呼吸之間,才有了這經年不散的云霧……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小的們都親眼見過呢。”聽那個好看極了的小姑娘興致勃勃地問起這個,那船家立即拍了一下胸脯,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沈柔凝是個很好的聽眾。
她一直睜著一雙好奇的美麗大眼睛聽著,時不時地表示驚嘆之意,抑或迫不及待地追問下去,讓那船家越說越痛快,不知不覺,說了一路。
知道抵達了目的地,那船家還有些依依不舍意猶未盡的。
“多謝船家大伯!”沈柔凝又叫住了要離去等待的那位船家,目露希冀地道:“只是,大伯您故事說的真好,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大悲寺吧?您家中有別的事兒么?若是無事,我們雇傭您作陪,回頭給您結雙倍船資,如何?”
她那么希冀地望著他,他實在不忍拒絕。
再說,他的確沒有什么事兒。不過是等在這里。而且,雙倍船資,這些人本來就十分大方了,談的船資就十分豐厚,再加一倍,那這一趟真是抵上好幾趟了。
正在卸船的伙計們眼神都亮起來,望著船家。于是船家滿口答應下來,站在那里與伙計們交代了兩句,就樂呵呵地跟著他們上了山。
沈柔凝漸漸地同他分開了。有護衛見沈柔凝善待他,便對他十分和氣,與他攀談起來,并不至于冷落了他。
陳厚績同沈柔凝走在了一處。
“凝妹妹,你怎么……”雖然陳府之中,人人都言表小姐乖巧,但陳厚績總也忘不了他們最開始會面的時候。
沈柔凝又怎么會對一個虛無縹緲的蛟龍傳言如此好奇。而且后來居然又談到“水鬼”什么的,這些不實的鄉間傳言,一聽就是編出來嚇唬小孩子的,她又怎么會有興趣。
“你們說起太祖當年云霧山大戰的時候,那船家受了驚,怕我們誤認為他是對太祖不敬……”沈柔凝沒有同陳厚績隱瞞,他功夫高,而且跟過來的護衛也多是陳家人,也都很服氣他。
沈柔凝緩緩地道:“要知道,對太祖不敬,計較起來,可是個很大的罪名。那個船家,他有一瞬起了狠心。”
陳厚績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隨即沉吟下來,往那個黑瘦的漢子那里盯了一眼,低聲道:“凝妹妹,你是說,他會想要害我們?他們總共才幾個人,怎么敢?”
“三百里大澤水網密布不辨方向,有的水道看似窄小不起眼,實則卻有暗流,有的水道看似寬闊平靜,說不定卻是淺的很,根本通不過稍重些的大船……我們人多是人多,但只要他們鑿了船后藏起來,別的都不用做,我們也未必能走出去……”
“這個大澤,只要人躲在這里不出,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的。總不能派上幾千水師過來,只為抓幾個犯人。”
“最關鍵的是,就算我們一瞬間將這些人控制住,甚至是殺掉……那也不成。我們還是要回程的。大澤里的其他漁戶,他們的親戚族人,絕不肯放我們走出這片大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