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237 困境

陳厚蘊有些詫異,隨即也望著鄧長年和煦微xiào,道:“當然可以。”

陳厚蘊并沒有漏掉鄧長年剛一開門時候,周身露出的滾滾血腥煞氣。那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走出來的鐵血軍人才會有的氣息,充滿了危險感。只是在他看到沈柔凝的一瞬間,立即將那些煞氣藏起來了。

看來,調查并沒有錯,他真的很在意沈柔凝。

鄧長年笑容越加燦爛,再次側了側身,迎著陳厚蘊進了房門。然hòu是朝顏。最后是他不認識的紅纓。因為不認識,也應為他立即就發現了紅纓并不似一般婢女,格外多看了紅纓幾眼,才不動聲色地關上了門。

這雅間備著一個小泥爐,上miàn一壺水正咕咕地地響。

朝顏見狀,立即取出了自帶的茶葉,同紅纓在一邊煮起了茶,將空間讓給了幾個主子。

“幾年不見,阿凝妹妹都長大了。”鄧長年笑著打量沈柔凝道:“恩,沒有瘦,而且更好看了些,看來是生活的很不錯。”

沈柔凝瞇瞇眼笑,毫不遲疑地點頭:“托你們的福,我們這些人才能活的安逸。”

鄧長年被這句話說的十分不好意思。他撓了一下腦袋,不自在地道:“那個,我們這些人,其實都是為了建功立業找機huì……沒想那么多。”

沈柔凝就那么笑著瞧著他,讓他越發地不自在起來,像是坐在那里也不得安穩了。若是陳厚蘊不在。他自然可以像從前一樣用稍顯輕佻輕浮的言行讓沈柔凝無奈沒法子,但如今陳厚蘊坐在這里,讓他很有壓力不說,沈柔凝也再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小姑娘,而是長成為一個美麗的小小少女,美麗的讓他有點兒膽怯不安……鄧長年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才好了。

陳厚蘊暗自觀察了二人的相處之后,開了口,也替鄧長年解了圍:“我聽聞,你在前線立了不少功勞……但如今品階提升卻有些慢,依舊還是個百人長?容我直言。按照這個提升速度。只怕到仗打完了,長年你也難以出頭。”

鄧長年聞言立即肅然,神色稍縣暗沉,又暗含一些凌厲。微微低頭視線再沒有面對誰。低聲道:“普通士兵的軍功。就是這么計算的。我能成為百人長,已經是死了很多人輪上我了的緣故。”

平民與權貴子弟,對功勞的評斷就不一樣。

甚至許多時候。同樣是能讓權貴子弟提拔一級的功勞,落在平民子弟頭上,卻不過是獎勵些金銀錢財罷了。這還是好的。許多時候,平民子弟的功勞,大多都是計算在了別人的頭上……他自己就也遇到過。

鄧家那些人將他們兄弟逐出了族譜不說,甚至還像軍中打了招呼,為了壓著他。就算是軍中有不恥鄧氏作為不肯應的,但為了錢財應下的也有幾個。至于打抱不平……又有誰給他打抱不平?

這些子骯臟事,他其實并不愿yì在沈柔凝面前說起。但陳厚蘊……他是陳氏嫡孫,陳家若是愿yì在軍中說句話,不需要說多,僅僅是能為他除去那些不公,他就能走出一條路來。

鄧長年吐出一口濁氣,聲音有些悶,道:“鄭家找我了。”

若是需要從讓沈柔凝代表的陳家和那個從前毫無聯系的鄭家中間選zé一個的話……鄧長年其實心中傾向于鄭家。鄭家是他嫡親祖母的娘家。但這么多年,卻是對嫁入鄧家的女兒以及女兒留下的血脈毫不關心,任他們被欺凌侮辱,比待陌生人更讓他覺得心寒。

現如今,他在軍中有了些名氣,鄭氏便派了人過來接觸……而且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憐憫施舍之態,讓他十分憋悶不爽。

似乎通過沈柔凝找陳家的助力更家容易。

但鄧長年卻并不愿yì讓沈柔凝看到他的掙扎和為難。他只希望,在她的印象之中,那個鄧長年,永yuǎn都是笑容燦爛似乎什么煩惱憂愁都無法難倒的那個少年人。他不想她看到他在現實里掙扎的沉重艱難。這讓他覺得十分羞恥。

而若是換成鄭家,在鄧長年心中就是與感情無關了——鄭家看重了他的潛力想要收買拉攏,他也借助鄭家的影響擺脫現在的困境走的更高……這是利益上的合作。他問心無愧。

但陳厚蘊卻在此時指出了他的困境。

他無法否認。

鄧長年微微低著頭。他能夠感覺到沈柔凝的視線正落在他身上,如同烙鐵一般,燙的他十分難捱。就像是,他比她矮了一樣。

“明義候鄭家?”陳厚蘊有些疑惑。

沈柔凝開口解釋道:“鄧大哥的嫡親祖母,就是當年明義候鄧家所出的那個鬼面將軍。”

陳厚蘊知道曇花一現的鬼面將軍。他深思一轉,便清楚了其中的關聯,點頭道:“鄭氏以武傳家,在軍中頗具影響力……”說到此,他略一停頓,看向鄧長年,緩聲道:“據我所知,你的百人長是在到軍中不久就提拔上去的。而如今剩余在鄧府的那些人,他們根本沒有力量能夠將手伸到前線去。你所謂的收買,有些地位背景的,根本不會被鄧氏這些人收買,而那些更基層的軍官,他們又怎么能有法子與京中隨意聯系?”

跑那么遠去打壓前線軍中人士……以現如今鄧府這些人的能耐,他們根本做不到。就算是收買……也沒法子收買。

“所以,你所說的收買,恐怕并不存在。”陳厚蘊問鄧長年道:“你覺得呢?”

鄧長年眉頭漸jiàn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一直以為是鄧家人做的。在他的心目印象之中,鄧氏在京城還是很有影響力的。但他卻并不了解,在鄧公去世之后,鄧氏在京中……已經沒有什么影響力了。

若不是鄧氏……針對他的,又是誰?

“你的意思是,一直都是鄭家?”鄧長年開口詢問,聲音之中,微微發冷。

“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罷了。”陳厚蘊從朝顏口中接過茶,面容平靜地道:“從你的履歷上不難看出,你所受到的針對,都是在你嶄露頭角成為百人長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