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是有什么東西被毀去了一樣。
陳厚蘊仔細地打量著沈柔凝,略有些遲疑,片刻之后開口道:“那是他的選zé,你實在不必介懷。”
陳厚蘊在鄧長年眼底瞧到了他對沈柔凝有些不一般的情誼。但陳厚蘊覺得,鄧長年并不適合沈柔凝。因為就算他待沈柔凝真的很好很好,卻沒有辦法僅僅為了沈柔凝就忽略其他的東西。幸好的是,鄧長年仿佛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雖然他心中有不舍有痛苦,但他選zé了放qì。
這讓陳厚蘊有些敬佩鄧長年的理智,也有些感慨他的這一片深情。
想要占有很容易,舍得放qì才是最難。
沈柔凝能立即陳厚蘊的話。但于二人來說,鄧長年所做的選zé,會讓他們之間,漸行漸遠。最終,那年幼時候快活的那些時光,只能被封印在心底,再難去回憶。
她卻不能去怪鄧長年。
是啊,她介懷又怎樣。
沈柔凝努力調整了一會兒,松開手掌,神色之間的那抹悵然之意消散了些,但說話的興趣卻是一時間怎么也提不起來了。
陳厚蘊舉起手,將寬厚的大掌放在沈柔凝的腦袋上,用以安撫。
沈柔凝小臉皺起,突然間不想那么快躲開了。
但她很快就在陳厚蘊這般安撫之下問自己:她怎么會有這些無所謂的情緒糾結了呢?從前她絕對不會這樣的。從前沈柔凝覺得,她其實與沈四太太是一樣的冷漠。但她自己的冷漠并不表現出來。只是在心中會自然而然地認為許多事情沒關x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平氣和到了極致,當然就是淡冷漠。就像她從前知道鄧長年在鄧家的遭遇之后,僅僅是給他提供了一點兒的幫助,過問了一下他的打算,卻從未因為他的痛苦而痛苦,因為他遭受的不公正而覺得憤怒惱怒。
鄧長年去了邊疆。
她僅僅是偶爾想起他,次數也實在很少不值一提,自然是從未投入過更多一點的心思。
但現在。她卻因為鄧長年的選zé。而影響到自己的情緒。這種情況,讓沈柔凝有些意外。
難道,是她終于徹底擺脫了前世的影子,開始按照她今生的年齡。更像是一個普通情形下的閨閣姑娘了?是陳厚蘊的影響嗎?
除了陳厚蘊。她不知道還有誰影響了她。讓她有了些改biàn。
這種改biàn……沈柔凝仔細想了想,方才覺得,也并不是什么壞事情。但多想卻是沒有意義……所以,她就不想了。
她開始想這陳厚蘊與鄧長年所達成的協議和默契,想要將很快會發生的事情,串成一個串,提前在心中推演起來,等待著日后與事實做驗證。
鄧長年站在二樓的窗前,一直看向那輛承載著沈柔凝的馬車漸jiàn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慢慢轉身回去桌前坐了,抓了茶壺,從中倒出了最后一杯冷茶。
冷茶入喉,寒意沁入,他的面容漸jiàn沉下來,冷的就像手中的白瓷盅一樣。他坐了許久,才動手摸了摸懷里的那張名帖,站起身,下了樓。
日落時分,鄧長年站在了明義候府的大門前面。
他并沒有進qù,而是就那么不遠不近地瞧著那雖然依舊氣勢磅礴但卻在幾十年的風雨之中難免有些陳舊的那塊匾額。但他卻沒能看很久。
不過是才一炷香的時間,明義候府的側門便出現了一個管家模yàng的中年人,徑直走向了鄧長年,躬身行禮之后,客氣地問道:“請問是鄧家的長年少爺么?侯爺請您入府,他正在等你。”
鄧長年聞言,看向那塊匾額,眼神瞇了瞇。
他確信自己從未來過這座侯府,也從未見過什么侯爺。這位侯府的管事,從前應該也不認識他。但他才悄悄地回到了京城,才在這里站立片刻,里面的那個老侯爺,他應該稱之為舅公的那個人,就已經讓人來請他了。
這座侯府,果然已經留意了他很久,知道他的動向。
現在鄧長年懷疑,他能請假離開前線回京,鄭家也在其中出了力。要知道,從前與他接觸的雖然也是鄭家的嫡系,但卻并不是能定主意的人。而鄭家的老侯爺,卻因為早年有傷且如今已經年邁,在京城住了許久了。
要收服鄧長年這樣的年輕人,讓他與鄭家完完全全地綁在一起,怎么也得老侯爺親自出面,方才能盡功。這個管家態度如何恭敬禮貌,顯然鄭家還是想要先以情動人的。
鄧長年的心念很快回轉,微微點頭,道:“有勞你了。”
他看的出來,這個管家應該也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只是想必是因為許多年的安逸生活,他身上軍人的味道,淡的幾乎找不到了。
中年人態度恭敬,話卻不多。鄧長年也沒有主洞開口。
兩個人進了侯府,在寬闊的庭院里走了一陣,繞過幾座廳堂,到了一處院子里。中年人介shào說,這是侯爺的書房,而他的舅公就在書房內等著他。
鄧長年站在院子里沉默了片刻,踏上了第一級臺階。臺階只有三層,他很快站在了書房前。而后,他敲了敲門。
出乎意外的是,明義候居然并沒有完全想用“情”字來打動他。他甚至不肯隱瞞當初對那位嫁入鄧府的親妹妹的不滿。時隔多年,他的妹妹已經故去多時,她留下的血脈也……而明義候居然依舊不肯原諒她。
鄧長年打量著眼前這位老人家。
他發絲灰白,面生溝壑,顯然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他的眼神依舊清明銳利,這讓他坐在那里依舊威嚴雄壯,氣勢迫人,使人絲毫不敢輕忽他。
屋里的炭用的很足。溫暖如同仲春四月一般。
鄧長年的視線落在了老人的腿上。屋里這么熱的溫度,老人家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椅子上墊著厚厚一張虎皮,腿上蓋著一張厚厚的毯子。
似乎,老人家非常非常地畏寒。
鄧長年卻什么話都沒有問,再次沉默著,面對明義候,他的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