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太太聞言,眼底茫然稍退,轉頭問沈柔凝道:“你說什么?”
“若是三伯父愿意的話,最遲明年秋天,應該就能起復上任了。是進京還是外任,三嬸和三伯父應該早做打算……好讓琪表弟將信傳回去。”沈柔凝垂下了眼睛,干凈白皙的面龐上,沒有露出什么表情。
陳厚蘊當然沒有與沈柔凝說過這些安排。
不過,沈柔凝相信,就是她不提,陳厚蘊也會在合適的時候去安排沈三老爺——
陳老爺子也好,陳厚蘊也好,他們都是真心希望沈四太太和沈柔凝能夠活的舒適順心。之前特意去告誡沈三老爺是一次,今后起復沈三老爺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此,沈氏三房也好,還是沈氏其他的族人也好,就不敢也不會再對沈氏四房人有怨。至少表面上不會。
沈三太太這一次聽清楚了,再次愣了一會兒,才苦澀地道:“這樣啊,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之前,聽到丈夫很快就能起復,她肯定會特別高興。但現在……沈三太太心情沉重,也沒有心情再坐下去,只想趕緊回去,將自己聽到的這些,告訴沈三老爺。
范嬤嬤去送了步履沉重的沈三太太離開了。
陳厚琪過來拜見沈四夫妻。沈柔湲也被人領了進來,問起家常,發著禮物,很是一番熱鬧。
沒多久,陳厚琪抱著沈柔湲出去院子里玩,沈柔凝才開始與沈四夫妻正經講述她被擄之后所發生的種種:“……應王爺給表哥送的消息,應該是不會錯了。若到時候娘娘殉情,太子登基,應王輔政。就又是一番新氣象了。”
沈四老爺聽沈柔凝說完,很是感慨了一陣,而后就徹底輕松起來,道:“這才多久……誰能想得到呢?不過,對于我們一家幾口人來說,是好局面。我這個人是沒有什么大野心的。只要對得起你三伯父,我也就無愧了。”
“您和三伯父本來就沒有什么錯。得到起復。也是應該的。”沈柔凝低聲道:“表哥說。太子殿下將來只會知道是皇后毒害了皇上,其他都不會知道……所以,所有的這一切。都算是過去了。應王……”
沈柔凝不禁看了一眼沈四太太。
這最后的局面,除了陳厚蘊稍微參與了一絲之外,多半應該都是應王的手筆。偏偏,這一切應王都做的不動聲色。讓人毫無所覺。便是懷疑……
應王又在十分盡心盡責地輔佐太子,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篡位心思!就是有人懷疑。也根本就站不住腳!
陳厚蘊暗示說:應王肯行動,是因為慶隆帝擄了她……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沈四太太啊。
沈四太太微微出神。
沈四老爺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面上有些不自在。輕聲喚沈四太太道:“那個,夫人,我就是覺得……”慶隆帝再怎么。也是沈四太太生命之中十分重要的一個人。他在這里因為其就要死了而高興,實在有點兒……要讓她不開心的。
沈四太太回神。正看見沈四老爺面上的忐忑反思自責,目光溫柔下來,輕聲道:“折騰這一兩年的,總算徹底有了個結果,的確是值得欣慰。不過,一切都還是未知,阿凝就不要逢人就開口了。”
沈柔凝站起身,垂首應“是”。
“當年……”沈四太太不禁提了一句,就又一次走神。但很快,她就不再繼續說這個,而是對沈柔凝道:“一路風塵,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又對沈四老爺道:“夫君也去看看阿湲,讓厚琪也去歇歇。”
沈四老爺連忙“噯”了一聲,應下來。
父女二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打擾沈四太太,前后走了出去。
出了們,沈四老爺回頭看了一眼沈四太太。室內光線略暗。從門口看過去,她的臉色也有些晦暗不明。沈四老爺回頭不再看,邁步沿著走廊往前走,尋聲去找沈柔湲,一邊對沈柔凝道:“阿凝,你這一次回來,應該暫時不走了吧?”
沈柔凝搖搖頭:“我會陪著父親母親您們身邊盡孝。”
“也是。”沈四老爺微笑道:“估計用不了多久,你也該出嫁了。若是再四處跑,說不定你大舅母心里頭會有些不舒服。”他看向沈柔凝,收斂了笑意,語重心長地道:“雖說你大舅母很疼你,但做嬌客和做媳婦絕對是不同的。阿凝,你很聰明,一定要懂得擺正心態。”
慶隆帝的事情一過去,沈柔凝就該出嫁了。
嫁回去陳府,說是最放心不過……但為人父母,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而在沈柔凝身上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總會有些影響的!
他又怎么會不擔心!
沈柔凝面色微紅,卻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道:“之前祖父將給母親的陪嫁都交給我看過了,本就不多。這些年經營下來,更是不菲。我估算過了,便是母親的嫁妝分成三份,也已經足夠分量。但我還有南洋商行的干股,有香蕉園和干果鋪子……”
幾年下來,尤其是南洋商行的分紅,她名下財富的數目就是她自己看到賬本的時候,也是十分咋舌!比沈四老爺可有錢多了!
“所以我想,母親的嫁妝我就不要什么了,全都留給榕哥和阿湲……”
“也好。”沈四老爺沒有多想,道:“你的嫁妝,就全由我置辦好了。”
他根本就沒想到,沈柔凝是準備自己置辦嫁妝。想都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沈柔凝自己也不好直接說這個話——
雙親俱在,哪有自己給自己置辦嫁妝的?
沈柔凝適時閉嘴結束了這個話題,輕聲問道:“父親,以后……您和母親是準備常住京城,還是……”
沈三老爺都能起復,沒有道理沈四老爺就不能起復。
沈四老爺愣了一愣,搖頭道:“這個問題,我還沒有與你母親商量過。還是到時候再決定吧。你母親她,只怕是不怎么愿意回京的。”慶隆帝賓天,許多舊事看似被淹沒了,但總有些人一直在,清清楚楚地知道,發生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