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431 八方街

八方街的沈宅早已被細心收拾過了,就連那假山湖石邊上的蘭草也格外的翠綠,絲毫看不出原來主人住過的痕跡。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可°樂°小°說°網的賬號。

這里也有一個明皎院。

院子就在小花園的荷塘邊上,竟然也有一個船型的水榭,只是小了一些。此時,荷塘里荷葉田田,下面錦鯉暢游,若僅僅處在水榭之上,倒是有些像伴月軒的環境。

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周圍別處的景致都不同,明皎院內的格局更不同——伴月軒簡單清爽,明皎院精致淡雅。

不過,幾間屋內的陳設,又讓沈柔凝眼前一亮。原來,她的書房兼畫室正是她最舒心的樣子,兼揉了她在沈家村在陳府在徐州的幾個書房的特點,竟然是比她自己能設想的更加的好!內室也是一樣!

是他布置的嗎?

沈柔凝將明皎院細細參觀了一邊,面頰潮紅,眼神晶亮,額頭間有了細細的小汗珠。

一定是他吧。

而此時,陳厚蘊正趁著工作閑暇聽長遠向他報告著沈家四房的行程:“……琪少爺和表少年接到了八里亭。沈家三房去了一個管事的。琪少爺將姑爺一家送到八方街住宅后,稍坐了一陣,就走了。臨行時候,姑爺說,明日會到咱們候府問安。”

“嗯。”陳厚蘊擺擺手,讓長遠離去了。

他再回辦公桌前,卻突然發覺自己心思浮動,難以靜下心來:

她看見了明皎院了吧?有沒有認出,院里所有的匾額題字都是自己所書?又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擺設?

又一想,他將她留在伴月軒的一些物品都擺在了現在的明皎院……若是她明日去陳府問安的時候,看到伴月軒空了又陌生了,會不會心中不得勁兒?若是祖父和母親又留她住呢?

這么一想,陳厚蘊心中就生出了點兒小苦惱:要不要今天回去之后,再將伴月軒布置一番?不能說完全一樣,起碼不會覺得空曠疏離是不是?

恩,那就要去庫房好好挑一挑了……

亂七八糟想了一會兒。突然察覺一位同僚總向自己看,目光頗為奇怪疑惑,陳厚蘊不禁啞然失笑,對那位同僚頷首為禮。重新將心思集中到自己手頭工作上來了。

而一到下衙時間,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了衙門。

“陳老弟,去喝一杯?”一位同僚客氣地招呼道。

“多謝盛情,不過我今日家中有事,改日我做東?”陳厚蘊抱拳為禮。別過同僚。

當胯下的駿馬奔跑起來的時候,陳厚蘊突然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年輕很多!就像是回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

他很快回到了陳府,耐著心與小承方玩了片刻,就問陳大太太去要庫房的鑰匙。

“做什么?”陳大太太隨口問道。

“之前我不是將阿凝留在伴月軒的物品拿走了一部分嗎?”陳厚蘊也沒有隱瞞陳大太太,含笑道:“我想那空曠下來,明天阿凝來的時候發覺了,有些不好。我想去庫房找些不貴重的小玩意兒,再將伴月軒布置一下。”

陳大太太取鑰匙的手就是一頓。

她轉過頭,半開玩笑地道:“這么喜歡阿凝啊……說真的。厚蘊,你現在這樣子,真有些不像你呢。年輕那會兒老成的很,現在年紀不小了,兒子都有了,反倒像是個毛頭小伙子了。”

陳厚蘊神色不變,輕聲道:“娘,兒子也跟您說真的……我也是沒想到,自己能成為一個毛頭小伙子。不過,這感覺真的很不錯。我心中歡喜的很。”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確的關系,的確奇妙的很。

陳厚蘊偶爾看到小承方的時候,也不禁會想,若是黃氏一直健康地活著的話……但每一次。他都很清楚地知道,若是黃氏好好地活著,他和黃氏一定會夫妻和睦舉案齊眉,也永遠只會將沈柔凝當成表妹和學生,絕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悸動心思。

他是個理智的。

不該想的時候,絕不會去往不該想的方面去想。他相信。沈柔凝也是一樣。

而天意讓黃氏離他而去……而后才有了他和他的小姑娘現在的境遇,他心中坦蕩,自然也就無懼于被人看破他心底由此衍生的喜悅之情。

尤其是在陳大太太面前。

他不想陳大太太對沈柔凝生出任何一點兒隔閡來。

陳大太太聽他如此坦誠,怔了一會兒,輕嘆一聲,將手中一大串鑰匙交給了陳厚蘊,道:“你高興,娘就替你高興。娘也知道,阿凝是個好姑娘,娘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但看到小承方的時候,娘有時候還是覺得有些恍惚不能相信這一切。”

慶隆帝賓天了。

如今是慶平元年,再沒有人非要讓沈柔凝進宮不可了。

當時老爺子是唯恐因為慶隆帝而讓她婚事艱難,所以才將她定給了陳厚蘊,將她永遠地納在了陳家的庇護之下……但現在她既然再無枷鎖牽絆了,當年定親也是口頭上的,難道就不能不作數了?

沈柔凝又不愁嫁!

干嘛也給陳厚蘊做繼室!多不好聽啊!干脆不作數好了!

陳大太太也曾經隱晦地向陳大老爺暗示這個可能性,但卻被陳大老爺批評一頓,稱她是“瞎琢磨”:“阿凝有哪一點兒不好?她與厚蘊感情也好,不比你費心找個不知哪家不知品性的姑娘要好的多!”

是啊,沈柔凝真的沒有哪里不好。她也很喜歡沈柔凝做女兒、做外甥女兒。

但做兒媳婦……沈大太太就是打從心底覺得別扭,至今依舊無法轉過這個彎來!

陳厚蘊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他根本不能明白,為何陳大太太明明很喜歡沈柔凝,說不出沈柔凝一點兒不好,卻又排斥她嫁給自己的兒子!

因為小承方?

但他再娶別人,更加不能保證會對小承方怎樣了!

“娘,您應該放心的。”陳厚蘊勸慰陳大太太道:“您若是擔心她曾經有過游歷心收不住難以長久安于內宅的話,也大可不必的。”他想起了許多之前陳大太太曾對沈柔凝游歷的擔憂,試圖從這上面打消她的顧慮,道:“正因為她看過了,才就更會平靜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