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這個院子,本來只想遠遠地看著,看著她將屋子里的燈光熄滅,看著她安然睡去……卻沒想到,她卻正坐在院子里。
坐了好久。
就像在等著他一樣。
他的心中一升起這個念頭,就再也無法滿足于站在遠處。于是,他走了出來,走到了她面前。
“你是怎么進來的?”沈柔凝驚訝過去,心中涌出無限的歡喜,站起身急急走了兩步,走到他面前聞到他身上的氣息突然停住腳步,面皮一下子燙了起來:“我是說,表哥怎么這時候來了?”
“昨天沒能接你們,今天下衙回府的時候又沒有看到你……”陳厚蘊輕聲道:“有些想你,所以忍不住就來看看。”若是強忍著不來,只怕他今后多少日念頭都不會通達。他總是不會強迫自己。
“長遠功夫好,帶著我翻墻進來的。”陳厚蘊輕笑道:“不過還是遇上了唐護衛……他有些不稱職,沒有攔下我。”因為之前沈柔凝被擄一事,四房的護衛隊長唐力就對陳厚蘊熟悉和欽佩起來,知道這是未來的姑爺,人品也是靠得住的,也就沒有攔著他。
“那我要扣他薪水了。”沈柔凝莞爾一笑。
“那他下次恐怕要認真了。”陳厚蘊望向沈柔凝的眼睛,目光溫柔,問她道:“那我下次再想你了,該怎么辦呢?”
沈柔凝面容一紅,忍不住輕啐一口,道:“不正經。”
很難想象,這樣的對話,會出現在陳厚蘊和沈柔凝之間。看這兩個人平日里的常態,一個理智,一個淡然……站在陰影之處的紅纓不禁開始懷疑:這兩個人是她認識的表少爺和姑娘么?
她抬起頭,看著美麗的新月,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如此呆蠢的對話……陳厚蘊和沈柔凝相視半響,一同失笑莞爾。
這一笑。兩個人也就正常多了。
沈柔凝面上恢復了白皙如玉,請了陳厚蘊坐下來,給他倒上了一杯熱水,道:“這一杯水。謝過表哥替阿凝寫這些匾額題字。”
“一杯水可不太夠。”陳厚蘊接過,笑著道:“要知道,我雖不是書法大家,卻也是才華橫溢的狀元郎……潤筆銀子怎么也要幾十兩。要不,阿凝回贈我一副畫?”陳厚蘊又不拮據。得是交情非常不錯的好友同道,才能請得動他。
“行啊。”沈柔凝輕快地答應下來,神態之中,透著自信。
沉玉的作品在市面上越來越難尋。聽說在她離開了很久的岳陽和附近幾地,已經新品難尋,之前舊作的價格已經翻倍還要多,而且無人愿意出手,只做聚會時候炫耀品鑒之用。只是在京城這文人雅仕匯聚之地,她之前放了一些作品去寄賣,雖然也有人欣賞賣出了不錯的價格。但還是淹沒在眾多的書畫作品之中,沒能引起太多的關注。
不過,沈柔凝對“沉玉”的作品卻是十分有信心。
她相信,天長日久,沉玉的作品只會越來越有價值,有越來越多的人收藏品鑒!
所以,她絲毫不怯于去交換陳厚蘊的題字,恩,沖抵所謂的潤筆費。
陳厚蘊看著這樣的沈柔凝,看著白皙的面龐在新月下瑩瑩發光。仿佛是最好的珍珠一般,才平靜下來的心再次生出悸動:這就是他的小姑娘,他最喜歡的小姑娘的樣子!
“阿凝,你永遠都要這樣才好。”陳厚蘊握住水杯。仿佛是握住了伊人柔荑,輕嘆道:“永遠都不要因為內宅瑣事,失去了你自己本來的樣子。”
他是真心的。
生怕明珠塵封,最后會被侵蝕灰敗,再不復曾經的光澤。
沈柔凝聞言怔住出神,思緒又仿佛不斷地肆意飄蕩著。
良久。她才低聲道:“今天拜別之時,大舅母提了繡嫁妝……我的針線一般,無法像堂姐那樣,繡出那樣多的嫁妝。根本完不成。甚至,會連給外公和長輩們的鞋襪都難以完成。”
“阿凝,你不必做那些的。”陳厚蘊眼底微沉,溫聲道:“明嘉的嫁妝也不是她自己動的手,不也沒有任何人說她什么嗎?便是論孝順的心意,也不在這鞋襪上面。”陳府娶媳,從不看重這些,而是更重品行。說句不好聽的,針線活,不是有繡娘么?
陳大太太會提這起這個,讓陳厚蘊沒有想到。
沈柔凝輕輕點頭,笑著道:“幾個月的時間,總是能學會做鞋襪的。表哥,你別這樣看著我……我肯定不會去學那些復雜的針法繡法的。就是母親逼我,我也不學。就是表哥將來后悔穿不到我做的新衣裳,我也不會學的。”
聽沈柔凝這么一說,陳厚蘊心中突然有點兒真的想穿沈柔凝給他做的新衣裳了。如此,他也一下子理解了沈柔凝的想法,對她的學習計劃有了贊同:“恩,阿凝將來能給我做些里衣,就足夠我感激萬分的了。”
沈柔凝睨了他一眼。
兩個人算是將關于繡活嫁衣的問題給揭過去了,也默契地不再去猜測陳大太太話中用意。飲了幾口溫水之后,陳厚蘊溫柔地注視著沈柔凝,含笑道:“我來也是想要告訴你,應王妃已經答應下來替我們保媒。到時候看見王妃,你不要太驚訝了。”
沈柔凝這會兒就驚訝了:“王妃?”
“是因為王爺。”陳厚蘊沒有瞞著沈柔凝,笑著道:“開春時候,王爺有一次遇見我,問起了你的親事,十分關心。得知我們已經已經定親之后,也十分欣慰。就在幾日前,他又找到我,告訴我由王妃出面做媒,我應下了。”
應王妃為人低調,但卻不能否認,她身份十分貴重。有她出面,便是誰也不能輕視沈柔凝……至少不會因為沈柔凝是繼室,就看低她了。
他原本請的,是沈柔冰的婆母齊大太太。
齊大太太是三品誥命,在京城貴婦圈子里人緣名聲都很好,是他斟酌許久才定下來的人選。但現在有應王妃出面,更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