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沈氏女?”太后怔了一下,眼中有些許的恍惚,而后再那畫作,輕嘆道:“這世上,不是人人都喜歡些虛名。有那么一個外祖父,也不愿意讓她的名聲傳出去。”
名聲平平,僅僅才在京城露過幾面,就引來那么一場風波。
任姑姑也回想起來,道:“主子說的是。”
太后娘娘回過神,再次看著畫卷,冷硬的心不知不覺地軟和起來,道:“哀家既然說賞她,就會賞她……恩,你去庫房,找副字畫并一套筆墨,讓人給她送過去吧。”
任姑姑暗自打量著太后神色,遲疑地道:“其實奴婢在郡主那里,還欣賞了幾張世子夫人的畫作,每一副里人物景色都是栩栩如生,讓人十分震驚!奴婢私心想,主子您要不要請世子夫人進宮來給您畫一副畫像?不是奴婢說,宮廷里的那些畫師畫的可都不如世子夫人。”
就是現在供奉的先帝畫像,其面目也都是有幾分模糊的。她們這些見過先帝的人當然還認得出來有幾分神似和形似,但后人心中恐就沒有什么深刻印象了。
遲疑了一下,任姑姑低聲道:“其實世子夫人也是有見過先帝的。奴婢想,若在她的筆下,先帝的音容一定要清晰一些的。”
白發送黑發人。
多少次,太后夜里會想起先帝,哀痛不已!
任姑姑在回宮的路上,就想到提出要讓沈柔凝重新給先帝畫像!
太后娘娘聞言眼中閉了閉,長久才重新睜開,又細細看了那手上畫作許久,才點頭道:“也罷。你親自去,再跑一趟顯文候府,請她畫一副吧。一并將哀家剛才說的賞賜帶過去。”頓了一頓,道:“既然是哀家求她,就加倍吧。”
任姑姑忙應了聲“是”,道:“主子,今日已經有些晚了。奴婢明日一早就出宮去。”
太后點點頭。目光落在那畫卷上,像是出神又如沉思,久久不語。
次日。
沈柔凝聽說任姑姑又來了。要見她,心中大約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忙趕了過去。
任姑姑正在由陳大太太陪著說話。
見沈柔凝過來,她斂衽行禮。道:“世子夫人,奴婢奉娘娘命令。給世子夫人送了賞賜來了。”她示意跟來的宮女將東西呈給沈柔凝看,道:“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這些東在世子夫人這里,肯定不會被埋沒的了。”
“多謝娘娘厚賞。”沈柔凝恭敬地親自接過。才轉給了丫鬟拿著,而后客氣地向任姑姑道:“勞煩姑姑又跑一趟了。”
“能替娘娘跑腿,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分呢。”任姑姑笑著再次向沈柔凝施禮道:“只是太后最近思念先皇……看了夫人精湛無雙的畫技之后。十分受觸動,想請夫人畫一副先皇畫像寄托哀思。不知夫人可愿意?”
沈柔凝愣了一下,看向陳大太太。陳大太太不禁有些躊躇。
此時陳厚績和明嘉郡主得到消息也匆匆過來,正好聽見了任姑姑的要求,面上不禁都有了些緊張。
陳厚績看向明嘉郡主。
明嘉郡主開口問道:“姑姑是說,皇祖母想讓大嫂替先帝畫像?可是大嫂她都沒見過先帝,怎么畫!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任姑姑一邊向明嘉郡主行禮,一邊道:“郡主記錯了,世子夫人是面見過先帝的。想來無論任誰,只要見過先帝一面,就不會輕易忘記吧?”
明嘉郡主皺眉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是有一次……可大嫂她當年僅僅是一名臣女而已,怎么敢直視天顏?那是犯忌諱的事情,大嫂又不是不懂宮廷規矩,怎么會犯錯!”
任姑姑一聽愣住,有些遲疑起來。
是啊,說是面君,那有誰真的敢盯著皇上去看皇上到底長什么樣子的。
“若是連先帝都眉目都沒有看清楚,姑姑是讓大嫂怎么畫?僅僅是顯示先帝威儀的話,那些宮廷畫師也都是當世有名的大家,肯定比僅僅面君一回的大嫂畫的更好些吧!”明嘉郡主道。
“這……”任姑姑心中已經失望了,苦澀地道:“郡主,您也知道,太后娘娘她總是想起先帝,常常徹夜輾轉難眠……娘娘年紀越來越大了,這么哀傷怎么能行?奴婢們也是沒別的法子開解,看到了世子夫人奇技難尋,才生出一番心思的。”
她這么一說,明嘉郡主也難過起來。
太后娘娘待她從前都沒得說的。她當然也想太后娘娘心情好些,能多活些歲月。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若沒有太后在宮中坐鎮,不需多久,整個皇宮只怕要被鬧的烏煙瘴氣了!太后娘娘鳳體的確不容有失!
可是給先帝作畫像,作的好了當然很好,若是作的但有偏差不能讓太后娘娘滿意,豈非是給沈柔凝找了大難題?正像剛才她說的,沈柔凝才見過先帝一面,說不定臉先帝容貌五官都不敢細看的,又怎么能畫的像?
沈柔凝給新月畫像,都是十分認真地觀看了小家伙很久,而且并不耽擱時間立即就回去動筆打底稿的……她上一次見先帝都是好幾年前了,還能有什么清晰的印象!
明嘉郡主為難地看向陳厚績。
陳厚績此時也沒法表態,只能去看沈柔凝。而沈柔凝靜靜地看向陳大太太,似乎在等陳大太太做出決定。見陳大太太看過來時,眨了一下眼睛。
陳大太太一怔,問沈柔凝道:“阿凝,關于任姑姑剛才提到了,你心底可有幾分把握?”沈柔凝這是讓她答應下來嗎?
沈柔凝柔順地道:“回母親,兒媳當年面君之時,得先帝準許,有幸瞻仰天顏。龍顏威儀,至今不敢忘。只是日子久了些,兒媳只敢保證說有八分相似,并不敢說十分。”
八分像,已經很像很像了!
先帝已經駕崩一年多了!
這樣的話,誰又能說清楚到底是八分像還是十分像!
任姑姑聞言大喜,向沈柔凝慎重施禮,道:“如此懇請世子夫人費心作畫!就沖世子夫人這一份心,能體察她老人家的不易,她老人家只會厚賞,絕不會為難夫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