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淳冷笑道:“江南官場錯綜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想殺雞儆猴,恐怕最后深陷泥淖,無法全身而退,還要他老子趕來救他。本官等著他死無葬身之地!”
王亨也冷笑道:“要將這些厲害關系理順、查清,少說也要半年。那就不理!天子劍開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管他左相還是右相,姓王還是姓左,只要查明罪行,先殺了再說。先斬后奏,便是我老子牽涉其中也一樣!”
他老子肯定沒牽涉其中,所以他才敢張狂。
這話一撂,湖州掀起血雨腥風。
追查期間,王亨先后遭遇四次暗殺、三次投毒,最危險的一次暗殺,來自一個小女孩。
高淳道:“他娶的是童養媳,成親四年妻子才十二歲,又被猛虎吞噬。這件事對他造成很大傷害,所以至今未娶。你們從被他抄家的官員家屬中找個機靈小女孩,要不超過十歲,扮成小丫鬟刺殺他,必能成功!”
王亨覺得,他確實有隱疾。
不論東方傾墨當初是騙他,還是說真的,反正現在他確定了自己確實患有嚴重的隱疾。
自從馨兒沒了后,睡夢中他不知多少次在馨兒被虎吞噬的血腥場景中嚇醒,然后自責不該為了孟清泉和她爭吵。在這種心態下,他拒絕和任何女子親近。上次在桃園的桃花塢,他喝得酩酊大醉,尚且推倒了想親近他的侍女,更不要說他清醒的時候,任何女子刻意靠近他,都是找死。
這天晚上,他差點踢死了一名小女孩。
他坐在床沿上,看著倒在床前的女孩。
她約莫十歲左右,手捂在肋下,渾身痙攣,嘴角溢出鮮血,杏眼中流出仇恨和畏懼;在她身旁,落著一柄小巧的匕首,刀鋒閃著藍幽幽的光芒,顯然用毒藥淬過。
王亨很慶幸自己患有隱疾,才保住一命。
看著這個小女孩,他無法憐憫她,卻也怒不起來,那痙攣的小身子讓他想起了馨兒。
不得不說,這點高淳算計他很準。
他命人將女孩帶下去診治。
他既不能仇恨一個小女孩,這怒火就轉移到那些喪心病狂的官員身上,展開了瘋狂的報復。
案子早就擴大,超越了拐賣女童案。
他好像來湖州肅清吏治來了!
在與對手較量過程中,他無所不用其極。這次他查案,講究一個快。拿不到證據,他便倒著查,先找借口搜人家家里,搜出大量來歷不明的財物,再審問、定罪。
他抄家的本領大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無論對手將財物埋在地下,還是藏在密室,他都能很快找到。
湖州官員都快被他逼瘋了。
這就是一個不講理的主!
但是,這樣風險也大。
他查到高淳的一個親信,姓鄧,證據顯示這人參與了高淳許多勾當,然這鄧大人家里卻清貧的很,他翻遍了鄧宅,也沒找到幾十兩銀子。
王亨急了,若是不能將這人定罪,他不好收場。
王亨聽說,鄧大人是個孝子,父母住在鄉下,他每到年節就買些米糧、布匹和吃的送去,每次都好幾馬車呢。
這是很平常的事。
王亨卻起了疑心。
他便帶人去鄧大人父母住處,發現他們住的就和普通農家一樣,還養雞喂豬,也就比普通農家殷實一點。
王亨在鄧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轉了幾圈,發現豬圈砌得不錯,然后從豬圈下面挖出了二十多箱金銀珠寶。
看著鄧大人青白交加的臉,王亨樂了。
他笑道:“鄧大人,你這是裝過頭了!跟著高淳混的人,怎會如此清貧呢?但凡你露一點兒財出來,本官還真叫你給瞞過去了。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鄧母眼看家底被抄,心肝脾胃擰成一團。
她瘋了一樣撲向前,喊道:“那是我祖宗留下的!”
王亨道:“鄧家祖上八輩子都窮得叮當響,好容易這輩子出了個官,你說這些銀子是他祖上留下的,誰信?”
鄧父眼睛都紅了,糾結了壯丁要和王亨拼命。他可是聽兒子說了,這個欽差在湖州府得罪了許多大官,人人都想殺之后快。若是今天殺了王亨,也許能保住兒子。
姚褀見狀,大喝一聲,飛身而起,飛毛腿踢向鄧家后墻,然后等“轟隆”一聲地震,好震懾這些泥腿子。
“轟隆”一聲確實響了。
也震懾在場所有人,包括王亨。
不過,不是被姚褀的武功震懾。
是被那金光燦爛的光芒震懾!
墻壁坍塌后,從里面滾出無數金元寶,沒坍塌的墻壁中間是空心的——也不是空心,現在塞滿了金子!
鄧家這土墻是金墻。
屋子是金屋啊!
王亨眼睛都看直了。
“全部拆掉!”他命令。
王亨判高淳等一批官員斬立決。
他不是不知道左端陽護短,可是一來高淳的罪行無法饒恕;二來,他已經開了殺戒,就算放過高淳,左端陽依然會記恨王家,他又何必示弱呢?索性殺了干凈。
行刑那天,湖州府萬人空巷,百姓歡呼一片,躲過一劫的官員們則噤若寒蟬,而孟遠翔才剛剛趕到湖州。
孟遠翔想阻攔也無能為力,當著人,王亨把所有證據擺出來,笑著問他怎么判,很尊重他的意見。
孟遠翔如何敢徇私?
證據確鑿,若他敢徇私,傳到皇上耳朵里,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他生生被王亨拖下了水!
他便委婉道,這些人罪有應得,但不該由王亨來執行,王亨和他只是奉命追查拐賣女童案。
王亨怎會聽他的?何況現在又多了圣旨,他更加肆無忌憚了,說“拔出蘿卜帶出泥”,他怎能推卸責任呢。
左端陽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豎子狂妄!”
他詢問整件案子,得知焦點竟在吳嫣身上,而吳嫣也不是王亨發飆的關鍵,關鍵是潛縣縣令、今科狀元梁心銘。
就為了一個吳嫣,就為了一個梁心銘,就跑到湖州來,殺了幾十位官員,抄沒家產,簡直是瘋了!
孟遠翔悄悄命人送信給左端陽,陳述王亨和梁心銘的淵源,左端陽從此把王亨和梁心銘給恨上了。
“別犯在老夫手上,否則定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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